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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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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江南要回来了,我非常高兴。
这段日子,我工作倒顺利,就只有一点不痛快——狄文见着我总是鼻孔朝天,看都不看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真的彻底放下他了,他的举动只是让我觉得好笑。这只能让人觉得他太不成熟,还赶不上我原来公司的顶头上司:见面各个笑眯眯地握手,转身捅刀子的时候可一丝不会留情。
哪天狄文要是能练到董事长这样喜怒无形于色,他这个位置才能真正坐稳。不过好在,目前他基本循规蹈矩。
江南送给我一块石头。石头大约有掌心大小,青黑色,扁扁的,上面有白色的隐隐的细纹,石头居中位置,有道扭来扭去的白色粗纹,看上去象个字。
“送这个给我干什么?”我翻来翻去,除了那个象字的纹路,这就是块普通大块鹅卵石。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仔细看看,中间这个字是不是就是草书的存字?”江南故做神秘。
仔细端详一番:“这是个‘存’字吗?你怎么看出来的?依我看,倒象个写得有些歪、点撇的有点过的‘文’字。你啊,一定是上当了。如果你告诉小贩要找个‘南’字,他一定会告诉你这上面是个‘南’字。你多看几次,一定也会觉得是个‘南’字——因为你总在找理由说服自己它就是嘛,加上心里有所想,就象了。现在的小贩,你可别小瞧,都非常善于用心理攻势。”
江南有些不高兴:“真的不象吗?这不是买的,是我碰巧在小溪边碰巧捡到的。我倒真想再找块上面有‘南’字的,可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总会这么巧?我在岸边翻开了差不多一半的鹅卵石,累得我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还被同事笑话我幼稚——就是没有找到第二块这样的石头。这个字怎么会象‘文’呢?”
我赶紧又多看几眼:“也是,你这么一说,仔细一看,还真象‘存’。谢谢你了,给我带了个这么特别的礼物!”
江南可能感觉我在敷衍他,有些不高兴。可见言多必失,接下来我做乖宝宝,不多言、不多语。
和江南把饭菜放上桌,我忽然想起来:光顾得兴奋了,现在自己已经霸占了太多江南的时间了,刚出差回来又不回家吃饭,是不是太不近人情?
“江南,你还是回家吃吧!出去这么久,你妈妈一定很想你。你不陪她吃饭,她会不会生气?”我有些不安。
“没关系,我已经告诉她了。她说早料到我会有了媳妇不要娘,哪知道没等娶媳妇就不要娘了。”江南一屁股坐下:“来,吃!”
真的这么说的?她一定觉得我太不懂事了。
“那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先入为主的印象。第一印象一旦形成,很难改变的。
“看把你紧张的。我妈就爱开玩笑,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后你就知道了。”江南看我这么紧张,刚才不太好的脸色突然多云转晴,反倒高兴起来:“快吃吧。反正我告诉她了,明天带你回去看她。我先开动了。吃了这么多天山野菜,肠胃都快变成绿色的了,特别想念你的狮子头!”
果然是肚子里缺油水。看他不客气地大吃,我半碗饭还没有吃完,几个大丸子已经都进了他的肚子。
“要是以后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菜,该有多幸福!”江南一脸陶醉地说。
其实,能天天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高高兴兴地享用着自己为他精心烹制的爱心大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江南第二天中午带我回家面母。因为是星期日,所以我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我紧张死了,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妆浓了怕老人家嫌不庄重,素面又担心她认为我不重视,不礼貌。换衣服换出了一身汗,看得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南两眼发花:“好了好了,就现在这件吧。说了多少遍了,你还这么紧张——我妈又不会吃人。你只要自自然然就好了!”
坐在江南的车上,为了平息我的不安,江南开始倒家谱。
难怪他说提及路董事长和他父亲的关系就说来话长,确实够长。
原来江南的父亲和路董事长是小时侯的玩伴;路董事长的爷爷在1949年底广州解放时跑到了香港,所以他家因为这层关系一直日子不太好过。谁知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到了对出国政策有所放松时,他家里已经只有他一个了,幸好他爷爷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他,于是进入七十年代的第二年,他到了香港,为他的爷爷送了终。
爷爷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东西,并不是每个居住在香港和国外的人都是腰缠万贯的。他在香港认识了几个朋友,有朋友亲戚在美国做生意,于是怀揣年轻的发财梦,他们去淘金去了。
“路伯父是个传奇人物。虽然他不算大人物,可他的经历确实传奇。他是天生的商人,触觉敏锐,善于把握机会,还有东方人传统的美德——能吃苦耐劳。到美国后,他成了一个当地人的女婿,可惜的是,妻子两年后就得急病去世了。但他的事业,从此却逐渐走向顶峰;后来他又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有了幸福的家。”
“他前妻的孩子,是殷子期吗?”我忍不住插嘴。
“是。你怎么知道的?”江南看我一眼。看来殷子期说的是真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说了半天,什么时候兜回你自己家啊?”刚才罗嗦一堆,就第一句和他家有关。
江南笑了:“我父亲和他比较起来,就平淡一些。父亲从的是文。即使在那个大家宣传读书无用论的年代,他也偷偷学习——所以,他成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然后工作时又赶上了青年知识分子的断层;后来出了国,再后来在美国一家大学任教了。他和路伯父本来都失去了联系——谁料到能在他乡相遇?异域的同一个城市里,华人圈子不算小,也不算大。他乡遇故交,两人还抱头痛哭了一场。”
“他们是患难时期的朋友,当年据说父亲家里一直偷偷帮着路伯父,所以后来,父亲的发展,我到美国读书——路伯父一直非常关照我们。”江南突然对我说:“好了,我家到了。故事好听不?”
我笑:“你讲的故事,一点感染力都没有。”
心里还有些紧张。江南看出来了。我钻出车来,他温柔地扶了我一下,轻轻在我耳边吻了一下:“不用怕,我看中的女人,妈妈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是吗?我抿抿嘴唇,压一下发尾——现在也只能相信他的话了,这样多少能消除点紧张情绪。
江南微笑。看上去很开心。
我抬头——面前这幢大楼里,我正对着的这个单元的三楼A座阳台上,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中等个,偏瘦,穿一身咖啡色系的衣服,正向我们这个方向张望。
我视力不太好,看不清她的表情。捅一下江南:“那是谁?”我用鼻尖示意:“那是谁?”
江南一看,笑了起来。他抬手挥了一下,大声冲那个女人喊道:“妈,我们回来了!”
她——就是江南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