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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三百三十二章 谈判 ...

  •   “斐迪南公爵?”

      守在军营外的两名俄国士兵大笑了起来,挑衅地看着走到他们面前来的弗里兹,操着半生不熟的佐亚语,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弄:“谁?公爵?不认识!”随即,便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弗里兹气得脸都白了,刚想和他们争论,就被马车里的公爵叫住了。

      士兵们极为无礼,公爵却似乎并不以为意,他推开了马车门,缓步走下马车,亲自来到了两名士兵面前。

      “我是拉乌尔•赛恩特•斐迪南,我想你们已经接到的命令中是这样称呼我的,你们的长官在等着我,或许他是不愿意有人让他久等的。”公爵冷静地用俄语说道,他的俄语极为标准,听上去和莫斯科那些坐在窗口欣赏雪景的贵族没有什么两样,他的语调淡漠,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但两名俄国士兵却听懂了这种深藏不露的威胁。

      两人对视一眼,让开了。

      有人引着公爵走了进去,在一间充当司令部的民房里,好几位军官在等着他。

      “斐迪南公爵。”莱依科夫上校笔直地坐着,看到公爵,他并没有站起身,只是肃穆地点了下头。上校所率领的莱依科夫骑兵团是俄军装备最为精良,也是实力最强的部队,不久前刚和康斯坦大公军进行了一场激战,此刻,他坐在圆桌旁正中的位置,倨傲地看着走进来的公爵。

      “您好,莱依科夫上校。”公爵微笑致意,他的笑容真诚友善,恰好和俄国人的态度形成了对比。

      公爵走向桌旁一张空着的椅子,一边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人。和莱依科夫上校一起坐在圆桌旁的,除了俄军的另外几位高级将领,公爵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就坐在莱依科夫上校身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尼古拉!

      沙皇的胞弟尼古拉王子,公爵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天鹅堡郊外的小酒馆,那次,公爵不惜用欺骗,甚至决斗逼他交出莫纳斯基伯爵给他的信,两人比剑时,尼古拉受了重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公爵给他止了血,又让人把他送回俄国。没想到,这次,他又回到了佐亚。

      公爵慢慢收回目光,刚要在桌旁坐下,忽听莱依科夫上校问道:“公爵,我们听说贵国陛下近来身体抱恙,不知是否已经痊愈。”

      公爵只好放弃了坐下的打算,他必须表现出对本国君主的尊重,特别是在俄国人的面前:“谢谢您特意问候,上校,虽然我不能给您最令人满意的回答,但陛下的身体还好。”公爵说完,便要坐下来。

      “我国陛下也非常关心贵国的情况。”莱依科夫上校忽然又说道。

      公爵只得再一次站直身体,躬身道:“我谨代表佐亚,向沙皇陛下的盛情表示感谢。”

      这一次,公爵没有立刻坐下,他微微皱眉,只是站在靠背椅旁等待着。果然,莱依科夫上校又开口了:

      “斐迪南公爵,我也很愿意相信佐亚是一个懂得感激的民族,但现实却让我不得不怀疑。我国与贵国比邻,近百年来关系密切,频繁的贸易往来使得两国人民的利益联系了在一起。然而贵国是怎样回报这一切的?百年的盟约被无情地撕毁,还在边境挑起争端,迫使我们离开故土,为了祖国开始远征。这一切,都是佐亚的过错!” 莱依科夫上校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俄佐联盟,这确实是要问斐迪南公爵,我说得没错吧?”说话的是尼古拉,他看着公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毫无道理的指责、故作的愤怒……开始了。

      “请原谅,有人说,俄国人惯于信口开河,我虽然是一点也不相信,但我本来以为,俄国人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民族。您这是在告诉我,我想错了吗?”公爵没有立即回答莱依科夫上校的指责,却只是淡然道。

      莱依科夫上校一愣,他原先以为,关押了拉莫,佐亚来使,无论是谁,都会在他们面前处于下风,完全失去回击的能力,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开始,就碰了斐迪南公爵一个软钉子,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能反驳。

      “不,当然不是。”莱依科夫上校还在发怔,尼古拉已经笑着开了口,“您请坐,公爵。”

      公爵礼貌地点头致谢,终于坐了下来。

      “您也请坐,上校。”尼古拉看着仍然杵在桌旁的莱依科夫上校,皱眉道。

      莱依科夫上校的脸色很不好看,抿紧了嘴,异常沉默地坐回了椅子里。

      “我想有一点,上校说得很对。长久以来,俄佐两国的关系一直非常密切。但上校提到感激,请恕我不能同意。无论是贸易、外交、经济合作还是民间的各项交流,两国得益是互相的,互通有无,互为助益,要说感激,佐亚应当感激俄国,而俄国也同样应当向佐亚表示谢意。”公爵缓缓地说道,尽管是在回答莱依科夫上校的话,他的目光却始终是在环顾全场,仿佛他是在对在座的每一个人说话,“上校提到两国的盟约,我想是指不久前莫纳斯基伯爵向我国提出的军事联盟。由于俄佐联盟未能顺利达成而引起贵国的不满,请相信,我深感遗憾。然而,两国宫廷间的协议不应当等同于两国人民之间的‘盟约’,百年的盟约并不是可以撕毁的,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相信一直到今天,还有明天、后天,两国之间的合作和交往都仍在继续,这原本是我国陛下希望,也愿意看到的。”公爵轻咳一声,看了莱依科夫上校一眼,又继续道,“至于上校所说的边境争端,我并没有在边境,很难了解实情,但是,此时此地,我想上校不会有异议的是,我们是站在佐亚的土地上,是俄国军队侵犯了佐亚的领土,而不是佐亚侵犯俄国。”

      几名俄国军官几乎惊呆了,他们不明白的是,本该卑躬屈膝地来请求他们释放拉莫的公爵,为什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毫不退缩地据理力争,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担心拉莫上校吗?

      “公爵,刚才的事请您原谅,我想今天您到这里来是要进行谈判的。”没有人说话,尼古拉打起了圆场,一边向莱依科夫上校使了个眼色。

      “是的,公爵,您可能很关心一个人……”说到这里,莱依科夫上校刻意一顿,似乎是在暗示公爵,有一个人在他们的手上。

      “我关心很多人,上校,比如佐亚和俄国的士兵。”公爵一笑,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莱依科夫上校话中别有用心的停顿,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上校的话。

      拉莫……公爵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他没有一刻忘记过他的朋友,但是,为了营救拉莫,他必须暂时装作完全想不起这个名字来。

      俄国军官们面面相觑,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这场谈判不是因为那位拉莫上校才安排下的吗?为什么当莱依科夫上校提起他们的人质时,斐迪南公爵却显得漠不关心?

      “公爵,我是说,拉……”

      “您不必怀疑,上校,请恕我直言,战况对于贵国来说,并不太乐观。”公爵轻轻叹了口气。

      “您这是什么意思,公爵?”莱依科夫上校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忘了再提拉莫上校,不快地质问道。

      圆桌上有一张战略地图,上面插着几面军旗,对应着骑兵团的位置。在公爵到来之前,俄国人故意把军旗插得又密又乱,仿佛在这一带,他们还有着数不胜数的兵力。

      “可以吗,上校?”公爵指了指地图,问道。

      “请便。”莱依科夫上校冷冷道。

      “谢谢,上校。”公爵俯下身,从容不迫地随手拔去了两面军旗,放在一旁,却没有解释。

      莱依科夫上校的脸色变了,公爵拔去的军旗是在连日激战中几乎消耗殆尽的两支骑兵团,把军旗插在地图上只是为了增加威慑力,不料被公爵一眼看穿。莱依科夫上校想不通,为什么并非军人的公爵,会对俄国军队的情况如此了解呢?

      “过了今天,”公爵一边说,一边又拔去了一面军旗,“一周内……”又是一面军旗。公爵说得不快,动作也很慢,但是,那些俄国军官们,却没有一个打断他。

      当公爵拔去第三面军旗的时候,有一名俄国军官终于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不知所措地走到窗边,又走回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公爵刚刚拔去的军旗。那是他所率骑兵团的军旗,他不可能不明白公爵的意思,只有他最清楚,他的骑兵团已经举步维艰,伤亡的人员得不到补充,给养供应滞后,佐亚人却是团结起来,越战越勇,特别是康斯坦大公的部下,简直就是步步紧逼,他的队伍即使目前情况还不算太糟,却也坚持不了两个星期了。

      “如果过了今年……”公爵淡淡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伸出手,轻轻地将剩余的军旗都按倒了。

      房间里鸦雀无声,公爵的那一句话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盘旋:“过了今年”……

      再过一个月,佐亚就入冬了。到了冬天会怎么样?从本国来的补给会更加困难,即使是在当地劫掠也会遇到极大的阻碍。士兵们甚至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就算他们习惯了俄国的酷寒,但如果一点准备也没有,他们一样无法抵御佐亚的冬天。是的,公爵说得对,如果这场战争不在今年结束,他们将全军覆没。

      莱依科夫上校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尴尬的静默:“我敢肯定,不会到那个时候的,公爵。”他向尼古拉扫了一眼,尼古拉没有吭声,他便又继续道,“我们已经决定,只要佐亚同意退赔俄军军费,向沙皇陛下正式道歉,并同意签署此前由莫纳斯基伯爵提出的俄佐联盟条约,我军就立即撤出佐亚,并释放拉莫……”

      “莱依科夫上校……”公爵挥了挥手,试图阻止俄国人往下说。

      但莱依科夫上校却以更加坚决的姿态高举起手,硬是说了下去:“并释放拉莫上校。我们知道,他是贵国奥古斯都王子的卫队队官,相信王子一定不想失去他。”

      俄国人终于说出了最大的威胁,并同时提出了他们的条件。在谈判开始之前,他们商量的条件并不仅仅只有这几条,拉莫的身份并不一般,俄国人不打算轻易放手,他们甚至想要求一两个边境小镇的控制权,比如维丹和乌索,这对他们会很有好处,在那两个小镇驻兵,就能时刻保持对佐亚的军事威慑,也能使边境的百姓惧怕,从而对两国贸易产生影响。但是,谈判刚一开始,公爵就表现出了不受威胁的态度,并且在此后的谈话中,揭了俄国人的底。关于割地的事,莱依科夫上校竟不自觉地不敢提起了。

      公爵轻轻笑了,他没有正面回答莱依科夫上校的话,反而说道:“上校,我想先对您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延续了二十年,或许您需要一点耐心来把它听完,但我向您保证,您不会后悔花费这一点时间来听完它。”

      公爵以这样的一个开头,将二十年前康斯坦大公的往事都说了出来,包括康斯坦大公被流放,以及拉莫的身世,一直说到拉莫在佐亚宫廷的特殊身份,还有不久前,他身份的暴露……

      公爵说的事,尼古拉听说过一些,况且,事关佐亚宫廷的隐情,公爵不可能说谎,俄国人知道,公爵说的是事实。

      这么说来,要以拉莫上校去威胁宫廷,就成了非常可笑的事,佐亚的王子不会为了一个背叛他的人而作出让步,他很可能只会像他的父亲一样,说一句:“拉莫上校能够为国牺牲,应该感谢上帝。”

      “莱依科夫上校,既然您想谈谈拉莫上校,我可以如您所愿,毕竟我们这次的谈判,起因就是拉莫上校。”公爵并没有说谈判的目的是要救回拉莫,却只说起因是拉莫,似乎是在又一次暗示莱依科夫上校,“您一定能够想象,尽管拉莫上校的身份尴尬,但康斯坦大公却是相当在意他的安危。如果他在俄军军营遇到什么麻烦,康斯坦大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上校,我可以诚恳地向您提出一个建议,您释放拉莫上校,我可以保证让您和您的部下安全退出佐亚,返回故里,并且允诺此次战事不会影响两国民众的关系,贸易往来一切如旧,甚至如果沙皇陛下愿意进行另一次会谈,我们也可以考虑对俄国商人的优惠措施。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您可以选择不接受,只是,当康斯坦大公愤而发起进攻时,恐怕我就无能为力了。”

      莱依科夫上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公爵的连番打击都命中了俄国人的要害,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回应的话。康斯坦大公军队的实力是众多俄国军人亲眼见证的,冒险激怒康斯坦大公,还真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莱依科夫上校站起身,同时示意其他的军官也随他站了起来,他对公爵说道:“公爵,请原谅我们暂时离开,您一定能理解,我们需要商讨。尼古拉殿下会陪着您。”

      坐在一旁的尼古拉似乎微微愣了愣,但很快便释然一笑,打了个表示同意的手势。公爵看了他一眼,也站起了身,在莱依科夫上校和其他军官离开的时候,礼貌地躬了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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