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第三特善组》溟壹

4、景皓然

　　即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邹易也只去过两次人民医院，还都是陪家里的老人去的。作为全市最大的综合性医院，里面不管是哪天基本上都人满为患。如果只是得了感冒之类的小病，还不如就在社区医院里随便开点药。
　　Ｄ市人民医院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水平是全国知名的，在里面排队挂号的中老年人至少有五分之一是外地人。能在这里工作的医生，水平应该差不到哪去。
　　邹易到人民医院门口的时候是下午１：４５。他总是习惯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些到，这样一定能保证自己不会迟到。时间还有点早，他百无聊赖地在附近转了几圈，完全没看见闻学的人影。天气已经有点转凉，所以他在条纹衬衫外面披了件运动外套。
　　到了这一步，他脑子里对特善组已经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它完全是由签订了保密协议的异能者自愿组成的，实际上和志愿者没什么差别，同时又直接和公安部挂钩，负责处理可能导致异能者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的事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点他还想不通。特善组完全是个志愿组织，如果有一天没有人愿意加入了又该怎么办呢？
　　今天马上要见到的另一位同事是个医生，感觉应该是个挺可靠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医院门口的各色人等进进出出，就是没看见任何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来。邹易正纳闷的时候，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女生，是闻学来了。她一边走一边挂了电话，听不见她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
　　“那个医生说他今天上午有点忙，现在还在吃饭，可能过一会儿再来找我们。要不我们先去街对面的茶馆坐着吧，我让他吃完之后直接去那里好了。”
　　于是他们两个走到街对面去。闻学要了个二十块一位的小包厢，这样聊天的时候比较方便。邹易对茶水没什么讲究，她就按自己的喜好点了一壶普洱和一袋瓜子。两个人相对无言，都低头玩手机。过了大概五分钟，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青年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走进来。
　　“不好意思，今天我本来只工作一上午的，结果同事临时有事，我又帮他干了一会儿。”
　　这个医生坐到邹易旁边，掏出兜里的手绢开始擦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跑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
　　“邹易，这位是景皓然，他是人民医院呼吸内科的大夫。”闻学一边介绍着，一边把景皓然的磁卡推到他面前。
　　景皓然擦完汗又喝口茶，说话的时候气息终于变得平缓了一些。
　　“你们两个都是东大的学生吧？年轻真好啊，我读书的时候是东大隔壁省医科大的。之前我一直都在咱们市第二特善组，现在被调过来了。”
　　他的话引起了邹易的注意：“您是为什么被调动的？是因为二组人太多了吗？”
　　“不是，是因为三组刚刚建立起来，需要一个有专业医学知识的人。二组除了我以外还有个中医，所以我就过来了。”
　　“……每个特善组都需要一个医生吗？”
　　“嗯，只是以防万一。异能者之间如果起了冲突的话很容易受伤的。”
　　邹易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一点都不想和其他异能者打架。
　　“你们不用担心，我在二组待了三年多，还没遇到过必须要动手的情况。”
　　闻学抓了一把瓜子，试图把话题引开：“你有什么异能啊？”
　　景皓然露出窘迫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能用肉眼看到所有动物和植物的生命力……”
　　其他两个人都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然而他的介绍就这样戛然而止。三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呢？”邹易试探道。
　　“然后……就，就这样，没有别的了。”景皓然回避着两人投向自己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邹易觉得他可能又出了一层汗。
　　邹易一抬头，正好撞上闻学的视线。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个尴尬的氛围。景皓然的异能实在是有点鸡肋，连随便编点什么话来安慰他都做不到。
　　“你们不用安慰我的，这个异能确实没什么大用。刚进特善组的时候，我每天都想换个别的异能。要是我能干点别的什么，可能就不会只在那边负责后勤工作了。”
　　“后勤工作是指？”闻学应该也是第一次听说特善组这种松散的组织还有人专门搞后勤。
　　“……就是帮大家去档案库找资料，还有想想一起去哪吃饭之类的。”
　　邹易发自内心地同情他。只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中，都能感受到景皓然过去的三年多里在特善组是多么没有存在感。
　　为了让景皓然的心情好一点，他们又聊了些和异能没关系的事情。景皓然其实没比邹易和闻学大多少，今年２７岁，刚刚成为正式医生。平时他在医院的工作很繁忙，经常加班，周末往往只有一天。如果不是新成立的三组缺一个医生，他可能今年就不继续在特善组帮忙了。
　　“说到这个，我的异能搞不好也快要到有效期了，那时候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普通的医生了。”
　　邹易感觉他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带而过了，赶紧打了个岔：“异能是有有效期的吗？”
　　“是啊，每个人的有效期都不一样，而且自己也没办法知道是多长。一般来说大概三五年左右吧，最长我知道有八年的。”
　　这个事实让邹易感觉安心了一些。自从郝一凡告诉他异能者不能泄密以后，他不小心发动异能时总会心惊胆战，看看周围是否有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反正自己的异能也不是很好玩，等自己的有效期到了，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吧。
　　闻学似乎不这么想。她的眉头微皱着，看起来有些困惑。
　　“如果异能的有效期都这么短，异能者也很少的话，那特善组是怎么一直维持了几十年的？”
　　景皓然托着下巴，也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听说，好像第一个异能者是五十年前在隔壁Ｋ市被发现的，从那以后异能者的数量每年都在增加。特善组的人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如果哪天人不够用的话，上面肯定会去动员记录在案的异能者吧。”
　　聊到这里，景皓然突然眼睛一亮。
　　“哦对了，你们两个以后要是找我看病的话，我可以把你们整个治疗过程中所有的费用报销掉的。特善组成员在公立医院看病都免费，算是公安部能给咱们争取到的一点福利吧。”
　　邹易不禁咧开嘴笑了。他从小有过敏性鼻炎，这下以后去医院开药都不要钱了，挺好挺好。
　　第一次见面能聊的不多，三个人又嗑了点瓜子就散了。他们回家的路正好是三个不同的方向，谁和谁都不顺路。
　　“今年不出意外的话，新发现的异能者还是会比去年多。希望咱们以后遇到的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景皓然撂下这句话就慌慌张张地跑远了——他看见一辆自己要坐的公交车正往附近的车站开过去。
　　邹易本来以为今天见到的会是一位踏实可靠的前辈，没想到这位医生的性格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现在由衷地有点担心第三组未来的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毕竟他和闻学都没经验，景皓然不像郝一凡一样负责直接和异能者接触，他们三个的异能也挑不出一个特别实用的。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他在闻学看不到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万一第三组直到年底都没有什么任务呢。又或者大部分异能者都像自己一样是只想过普通日子的人，根本不想给别人添乱，那说服他们签协议还是挺容易的。郝一凡让自己签协议总共也就花了不到半小时。
　　他觉得闻学完全没有像自己一样想这么多，至少从她脸上看不出来。告别的时候，她脸上还是带着像初次见面那时一样的微笑。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烧烤摊飘出的香气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决定先去买几串烤肉冷静一下。
　　此时夕阳西沉，秋风飒飒，几片黄叶从树上飘落，一派初秋景象。今天的Ｄ市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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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介绍背景的部分正式结束，第三特善组的故事从下一章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