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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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啊，真要走啊？”
丁翛的同桌用右手支着半张脸，看着他。
“是啊，张老师说，我爸妈在出事前就已经给我安排好了。”
说到自己的父母，丁翛嘴唇微抿。
一个月前，刚回来学校没几天的丁翛，吃着午饭和同桌抱怨着这没人性的学校又提前三十几天开学，还美其名曰为了这届高三学子的未来。一回到教室，就被守在这儿的班主任张湍叫到了办公室。那时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们二人，其他老师还在教师食堂吃饭。
“丁翛啊，”张湍看着他，叹了口气，“我有事想跟你讲，你......”
欲言又止。
完了，是昨晚半夜和室友聊天被抓了还是刚考完的回头考成绩出来了？
但他看着班主任这副模样，也敲不准到底有什么事。
“张老师，您说吧。”
“是、是你父母的事。他们......他们在路上出车祸了，当场......就走了......”
说完，张湍担忧地看着他。
丁翛霎时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像是硬被人往里面灌了浆糊。
是听错了吧？是吧？
“不，不可能吧......”
丁翛颤着嘴唇，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张湍看着这可怜的孩子，起身，把他按到自己的座椅上，让他自己缓缓。
“小啊，小？小！”
“啊？啊！”
丁翛被同桌杨圣杰的叫声唤醒，从低落的回忆中回过了神。
杨圣杰看着他还是有些无神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说：“小啊，你、你也别太难过，这不是还有我们一帮好哥们儿吗，没什么大不了......啊不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不用那么难过，诶，也不是......”
杨圣杰懊恼地挠了挠头，这臭嘴！
“好了好了，知道你嘴笨，别打自己打嘴巴子了。”丁翛拍了拍他的肩，低落的情绪回升了一些，“就当我是换个环境换种心情，别替我担心了，好歹我也是个成年人了，生活还是能自理的。”
半个月前，正处理父母事情的丁翛在张湍哪里得知自己的父母因为公职调转，到了距离现在的X市很远的B市，为了更好照顾他，把自己托关系送进了那里的秘石大学附属中学的12班，连公寓都买好了。他从班主任那里拿到了入学通知书。
那时候丁晓还有些无措，他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不想离开熟悉的朋友，不想离开还留存有父母气息的两层小楼。可就在那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才发现原来为了在B市买房，父母已经把这里的房子买了。新住户九月底就要入住了。
这下，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就当是完成他们的遗志吧。
“阿杰，我得走了。今天周日，杨逸他们还没回校，等他们到了，你晚一下课帮我带个话。”
丁翛拍拍书包。这是最后一点东西了。
“现在？！这就走了啊？”
“是啊，下午四点四十的车。”
“那我得送你！”
说着就抄起违规带进来的手机，要和丁翛一起走。
“别了吧，晚自修五点半就开始了，你这么一来一去，还不得迟到？小心保安不让你进。再说，又不是不和你们联系了，等我到那儿买了手机，就烦死你们。”
“嘿，老子带了手机，我打电话让老张来接我。有老师带，难道还不让进？”
“不行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们同年同月同日来，也要同年同日一起走。”
“......”
*
车站。
“杨逸，石歆，你们怎么在这儿？”
丁翛两人一到站口，就发现有两个熟人早已在那儿等候。九月中旬，秋高气爽，今天下午的太阳余温还在，将那站口的两人熏出了薄汗。
杨逸看到了丁翛，镜框下的眼睛一眯，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右手搭在了丁翛肩上：“怎么，走了都不和我说，不够意思啊。”
丁翛受不了他这种仿佛话里有话的“斯文人”的痞样，一把拍下他的手，回道：“行了，我也不是故意，又不是不和你联系了。外边有点热，进去说，进去说。阿杰、石头，走啊。”
一拨开帘子，清凉且有点异味的空调风吹了四人一脸。石歆没收住，打了个喷嚏。
“你们怎么来了，还知道我的车次？”丁翛问。
“早看出来你有些不对劲了，虽然我和石头不和你一个班，但你这么多天没回寝室，生活用品还空了，我们可不得着急吗，就去找你们班主任了。”
丁翛住的是混寝，四人一间，他们寝还有一空床位，石歆和杨逸是一班。他的班上多出来他一个人，就和他俩住在了一起。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他们三人从小玩到大，是竹马竹马竹马呢。
石歆虽然小名叫石头，但他长得很斯文，但又不像杨逸那样有痞气，显得十分沉稳。他摘下耳机，问：“你去的那所学校，怎么样？”
“听说是挺不错的，是一所一流大学的附属高中，招的都是B市最顶尖的一批学生，一个班才三十个人。”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丁翛的列车已经开始进站了。
“那，我走喽。”丁翛挥挥手，大步朝车门走去。
“小小。”
“怎么了？”
听到身后的杨逸叫他，丁翛回头。
“我......”杨逸背在身后的手紧握了片刻，随即又放开，“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半个月，还有半个月就到十一长假了，我到时候带着他们两个来看你。等着我啊。”等着我啊，他想。
石歆朝杨逸看了一眼，又把耳机塞上。
“对啊对啊，小啊，别到了学校就忘了哥们儿啊，再过俩礼拜就来看你。到时候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和我们说，帮你揍回来，反正我们又不是那儿的人，打了就跑。”
杨圣杰像是一个担心自己孩子被欺负的憨厚老父亲，还装模作样地秀了秀自己手上的肌肉，逗得丁翛笑出了声。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等着你们三个老妈子来看我这个已成年的大宝贝的。”
说罢便跑进了车厢，车门渐渐关上，丁翛隔着门向三人挥了挥手。等到列车渐渐远离站台，再也看不见他们时，丁翛背过身，找了个座位坐下，微微仰起头。
总觉得眼睛进沙子了呢。
不过，有他们，真好啊。
——
“走了。”石歆剪看不到车尾了，右肘轻轻撞了撞杨逸。
“嗯，他走了。”
“我是说我们该走了，”叹了口气，石歆拉了他一把，叫上杨圣杰，出了车站。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但借着些许亮光，依旧能看到天空之上堆积起来的乌云。石歆抬了抬眼，今夜定是要下雨了吧。
*
坐了大半天的列车后，丁翛又得马不停蹄地赶上那辆即将发动的大巴。坐在大巴上，他想起了高中政治作业里一句常见的话。
久坐伤肉啊。
等到大巴停下，他揉了揉胃，压下那股呕吐的欲望，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的屁股啊，节哀。
“师傅，麻烦到口口口口。”
丁翛有气无力地说完，就开始在车上打起了盹。
睡神修普诺斯啊，请帮助我消灭这万恶之源——晕车吧。
等他被司机师傅叫醒时，可能是因为上述万恶之源的作用，丁翛脑子里不太清醒，具体表现为——
“师......师傅，您、不会是想、想把我抛尸荒野吧......”
两只胳膊紧紧地抱住背包，里边几乎有他现在的全部家当。
啊，爸、妈，不孝儿子好像很快就要来见你们了。
“嗐，你这瓜娃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不是你让我来这地儿的吗。”司机师傅有些不高兴。
“我让来的？可这里......”丁翛睁大眼睛，将头探出车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可这里分明就是荒郊野岭啊，除非我的眼睛被屎糊上了，还是绿的。
“哎，你是外乡人吧？要去B市，只有这一条路。”司机指了指附近的那座矮山，“车只能到这里啦，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不过不远，不会让你累瘫在半路的。”
“连条车走山路到没有吗？这么大一个市，封闭的？”不打隧洞就算了，连柏油马路都没有，这不符合种花家“基建狂魔”的性格啊。
“诶，着我们又纳闷儿了好久，不过后来解释说是因为里面的人呐，都是个叫什么‘原族’的，迷信，说什么打隧洞挖山会破坏风水。”
“现在还搞这种？没派人做思想工作啊？”
“派了，没用。而且后来还做过什么民意调查，全市没一个同意的，这样咱也不好硬造路。不过里头还是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大路的，只不过没和咱这地儿连。”
“可能是他们的什么习俗吧。”
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丁翛付完车钱，就向那座小山丘走去。
或许是因为常年有人走且常年只能走的缘故，山里的路很明显。花了十多分钟，丁翛就抵达了另一边的山脚。
进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座很大的石门，颇具古风，而从石门里望进去，则是和它格格不入的现代建筑。
或许是什么古建筑吧，还挺好看。丁翛想。
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边啃边想着，最好能在今天去报道。
——
一点，丁翛到了自己的新家。
这是一层三居室，三个卧房，带一个卫生间与厨房，一百四十平米左右。
很大。
桌子、椅子、茶几......几乎每样家具都是按照之前的布局来摆放的，乍看之下，还是那么熟悉，可布置它们的人，已经不在了。
压下喉咙里的酸意，他找了些打扫用具，粗略地将房间打扫了一番。
下午三点。
该去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