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瓦印

7、第 7 章

　　好学生的娱乐方式真的很匮乏，饭后谈资好像是他们唯一的娱乐方式。班级里忽然开始盛传朱苓的闲话。结交小混混、偷东西、上厕所不冲、不洗脚弄得宿舍恶臭……两年前的事好像又在重演。

　　小镇外有什么呢，哪里没有恶意呢，穷真的是原罪吗，阴沟里的人望得到星空吗，人到底能改变什么呢？

　　朱苓伸手去接从天而降的雪，洁白的雪花落在手心转瞬即逝，她陷入迷茫的悲伤。

　　寒假过后又开学。

　　徐淑静男朋友跟她分手了，转头又跟她们宿舍的李凤玉在一起，宿舍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后来徐淑静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搬出了她们宿舍，收拾行李时消失的手链从夹缝里掉了出来，她愣了好久，然后要把手链送给朱苓。

　　那一刻朱苓只觉得讽刺。她突然很想很想周昂。她很久没见到周昂了，寒假后到现在还没见过。

　　她升高中后头一次找上四楼，这才知道周昂辍学了，不知缘由。朱苓脑中闪过许多可怕的想法，她第一次撒谎请假，找去了周昂家。

　　朱苓去过他家，周昂那时为了哄她开心，硬把她叫来参加什么生日聚会，临走前只剩他们两个人，周昂偷偷地亲了亲她的发顶说：他永远会陪朱苓到想去的任何地方。

　　门铃按响，里面的住户已经换了人。

　　“上一户？嗐，晦气！还是个厂长呢，厂子破产啦，这儿出了点问题，”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跳楼啦！”

　　朱苓的心忽地一沉：“那他们现在住哪？”

　　“这我可不知道。哦他们家电话我这倒是有……”

　　朱苓拨通了电话。“喂？”

　　“求求你们别催了，再宽限两天吧。”听筒里的女声带着哭腔：“我们真的没钱了，有钱一定先还给你们……”

　　“阿姨，我是朱苓。”

　　——

　　周昂又黑了许多，他个子本来就高，瘦了后显得更加单薄，干起力气活却也毫不含糊。

　　周昂也不觉得窘迫，大大方方告诉朱苓说：母亲只剩他了，家里还欠着债，他得帮着家里赚钱。他说他早就不想上了，反正也学不进去，早早进入社会也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就适合学习，我不适合，那我就先替你在社会上试试水。”

　　“哭什么？”周昂楷去朱苓的眼泪，笑得大大咧咧的样子。

　　朱苓别过头，拿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她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她知道周昂一直在努力学习，校排名一直都在进步，开学都能进普通班了，寒假前他还对她说以后想考警校，做警察……

　　再回想，一切恍如昨日。

　　“周昂……”朱苓满眼泪花，心一横就要亲过去。

　　周昂笑着退了半步：“别啊，朱苓，初吻是要留给你喜欢的人的。”

　　朱苓顿时回过味来，无非是要推开她。

　　他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要钱没钱，以后要学历也没学历，还厚着脸皮拖累人家干什么？

　　朱苓鼻尖泛酸，心一横，双手搂过周昂的脖子就亲了上去。横冲直撞的，毫无技巧，磕得牙痛。

　　“周昂，我等着你。等你混出个样子来。”朱苓放开他，没等他回神，转身跑走了。

　　周昂看着她跑远的影子，眼睛忽然一热。真是个傻子。

　　朱苓自那天后很久很久都没再见过周昂。

　　没有周昂的日子平淡普通，但朱苓拼命学习，一刻都不敢松懈，她从前总是顾影自怜，抱怨上天不公，让她承受了那么多。那之后她才懂得，有人傀儡一样前行，好不珍惜地挥霍拥有的一切，也有人心怀梦想，却永远没有机会再去追逐。

　　你万般痛苦的，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所以人生这个东西是没有解的，人生有太多无奈了。众生皆苦，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

　　——

　　简单吃过早饭，朱苓拎着包去青市一中报到，今天是她正式成为教师的第一天。

　　学生们对她这样年轻的老师热情度很高，一天下来，除了嗓子有点干，一切还算顺利。

　　出了校门，朱苓一路踩着矮跟鞋往家里走，她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十五分钟步行足够。

　　察觉到有辆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眼看那车越跟越近，朱苓的心也提了起来。

　　那车到了身边突然一个鸣笛。

　　朱苓吓了一跳，侧头看过去：车窗缓缓打开，露出一张久违的脸，朱苓突然定住。

　　“走了，朱老师，带你去吃‘乘风饭馆’。”男人笑得开怀。

　　朱苓眼眶一热：“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来不了了。”

　　“我哪敢啊，说好把你送到想去的任何地方。”周昂下车，轻轻抱住她：“男子汉大丈夫，绝不食言。”

　　阳春好三月，有诺乘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