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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三千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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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虢其罪当诛,念其昔日有功,削其职夺其爵,即日起谪去岭南。
失意。落魄。司马虢身前身后一众唐兵,怀拥妻儿,场面肃穆。
司马虢长啸一声,道:“忆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看守的唐兵竟然不忍再去看他。
前夜,司马虢听闻齐逸于帝前之所为,一时间泪洒荒郊,万事都涌上心头。
如今,他回首望一眼长安,登上车。没想到,十年未曾归乡,十年后归来,这一眼竟是永别。
车行,长安渐渐远去,幼女问:“爹爹,我们还能再回来么。”
司马虢一时无言,道:“茵茵想回来么。”
茵茵思量一阵,道:“想,也不想。长安街有很多一起玩的小朋友,还有玉致坊的点心都好好吃。但是,如果不会长安就能看见爹爹,再也不跟爹爹分开,茵茵就好高兴。”
司马虢也是一代名将,何等惨烈的战场未见过,那时只肯流血何曾流过泪。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几乎潸然。
见司马虢这般表情,茵茵问道:“爹爹,爹爹不想跟茵茵一起吗?”说着竟然呜咽:“娘说爹爹志在四方,说爹爹高头大马好不神气,是茵茵让爹爹骑不了骏马吗?是茵茵错了吗?”
司马虢拭去女儿的泪,柔声道:“没,见到茵儿爹爹很高兴,今后我们可以不分开了。”
当年,豪情万丈,骑着黄骠马,意气风发,道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此,竟然赢得佳人芳心,得抱美人归。司马虢看一眼怀中憔悴的妻子,道:“柳儿,你受苦了。”
楚氏摇首:“是你一生襟抱,未曾得开,却被我们娘俩拖累。”
“与你们有何干系?是我丢了城,令家国蒙羞令百姓将士枉丢性命……”
“吁!!”车子一个踉跄,司马虢立刻掀帘,欲瞧个究竟。
只见一个人一马,立于车前,驾车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青年负手前行,道:“劳驾行个方便,我替故人来送行。”
驾车人颇为疑惑,但见司马虢已然跳下车,于是什么都不再说,只是警惕地盯着青年看。
“敢问兄台为谁而来。”司马虢神色平静,问道。
“只为一个故人,你的故人。”说着,托起挂在马上的酒,道:“这是号称最烈之酒的军酒,不知司马大人是否还能饮得。”
司马虢嗤笑一声,捞过青年手上的酒,仰面而灌,咕嘟咕嘟,不几会,司马虢摔裂酒坛。面不改色,道:“如何?”
“好酒量!好胆量!”青年瞧了司马虢一眼,道:“说你尚安好,他似乎应该放心了。”
“不知我那位故人是谁呢?”司马虢奇道。他的故人不是死就是亡了,这天下如此大能为他送行的竟然想不出一个来。
果然,青年道:“已死之人,大人不必挂心,只待我清明上柱香告诉于他便是了。”青年又道:“不知大人是否方便,一见令嫒。”
司马虢原本十分豪爽,他迟疑一阵,终于答应。掀开车帘,楚氏及茵茵都坐在车上。
青年瞧着茵茵,点点头,道:“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必然出落得婷婷玉立。”待看够了茵茵,转向楚氏,道一句夫人。然后取下马上另一坛酒递与司马虢,道:“大约应该还了他的愿了,将军,一路走好。”
司马虢一时无语,愣愣看着青年绝尘而去。
皇城内,李六合与众臣朝议,已速派东方乐远赴北庭都护府平定战乱。
现今,议的居然是何时与突厥来的公主完婚。齐逸只告了两天病假,廷杖后第三天居然来上朝,众朝臣都瞧着这齐大人走路不利索,对其爱岗敬业的精神啧啧称奇。
李六合问起何时行大婚之礼最好,礼部尚书思索一阵,道:“回皇上,下月初八便是黄道吉日,臣以为从现在起准备可好。”
李六合点点头,突然转向齐逸,笑问道:“齐爱卿以为呢。”
“臣以为然。”齐逸一躬身,立刻一阵龇牙咧嘴。
李六合也不去管他,道:“那么,礼部尚书,朕着礼部督办此事,不许出一丝差错。”
上完朝,李六合皇驾浩浩荡荡移到了白止璃鸢所居的会馆。
此时,呼延烨正倚在门口,瞧着白止璃鸢舞剑,身上衣服松松垮垮不像样子。叫李六合给看到了,突然就皱眉,眼神犀利地看着呼延烨。
呼延烨瞧见皇帝圣驾来了,整整衣衫,与白止璃鸢躬身道:“皇帝安好。”
李六合似乎不想多呆,笑道:“近日正赶上御花园花开之际,不知公主是否有兴趣一起游一番。”
白止璃鸢很想说我没兴趣,但是,呼延烨在背后捅咕她,于是娇笑道:“不胜荣幸。”
呼延烨低声谓白止璃鸢道:“公主一路走好,玩得愉快啊。”
白止璃鸢笑了一下,谓李六合道:“皇帝,我要带上这个侍卫。”
李六合顺着她的意思,问:“为何?”
“……那个,你有这么多侍卫,很气派,虽然我就这么一个,但是也应该带上充充面子的吧。”
一旁的侍卫甲道:“皇上,有违深宫律令,不可。”
李六合笑道:“无妨,为了博佳人一笑,违一次也无妨。”
佳人?白止璃鸢有些熏熏然,得意瞧了呼延烨一眼,得了呼延烨一个我就知道你的斤两的表情,又气鼓鼓起来。
御花园奇珍异种数不胜数,千妍竞相绽放,白止璃鸢瞧着好不壮观。
一路走着一路瞧,白止璃鸢就经过一段光秃秃的地界,倒也不是光秃秃,只是余着几个树墩子,叫白止璃鸢暗奇。若是暗自奇不问,那便不是白止璃鸢了。
白止璃鸢谓李六合道:“皇帝,你这御花园怎么还有这么几个树墩子?”又走近过去,问:“这是什么树?”
李六合道:“原本西府海棠。”
“咦,据说那可是海棠奇种,怎么给砍了?”
“枯了,自然给砍了。”
“那留着树墩子干嘛,何不一并刨了去?”
“海棠而已,睹物可思人。”李六合转首向南而望,道:“梨花正好,公主去瞧瞧?”
对着一堆树墩子思人,白止璃鸢不懂,若对着那树仍然纷纷扬扬的海棠可思人。那么海棠枯了,树给砍了,如何思人?这砍了的树同其他砍了的树不都一个样子成了墩子么?
从前个,那是一树梨花一树海棠,纷纷扬扬,八十老翁对十八新娘,梨花压海棠。
现如今,没了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