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情，人亦老》如音

26、Part.吸毒者

　　01

　　徐夜彦总觉得毒是离他很遥远的东西。
　　虽然说，无论是在历史中学过的“虎门硝烟”，还是生物的“拒绝毒品”，抑或是语文的“关爱健康”，接触过那些毒品：□□、大麻、吗啡之类的，可是他总是觉得，毒品离他的距离，都是像南极到北极那么远的。

　　他也不是没有查过关于毒品的资料。
　　可是那些毕竟只是抽象的东西，图片、文字之类的，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更别提尝——
　　停停停，你说徐夜彦啊，有这种念头可真不好，还想要尝……
　　据说是很难戒掉，不过，应该就是根本很难戒掉吧！

　　徐夜彦是那种很保守很乖巧的男孩，不会让父母担心的那种，所以也不可能接触到什么□□啊的毒品。
　　真的很乖巧呦，这可不是戏言啊。

　　02

　　今天放学回家，打电话到家里，没有人接，因为没有带钥匙，无法进家门，便又打电话给妈妈。
　　妈妈在打麻将，含糊不清地说：“你到‘天天乐’来吧。”
　　徐夜彦心下有些烦躁——他讨厌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充斥着香烟和脚汗的味道，满地都是遗落的垃圾。环境恶劣，还有那种穿着无比暴露的女人。
　　他快速地说，努力将不快的情绪掩藏起来：“我回家自己吃。”

　　“自己吃？家里没有菜了！快过来！”妈妈挂了电话。
　　徐夜彦郁郁下了车，向着“天天乐”走过去。

　　在门口老板娘的招呼下进了门，看见妈妈在里面的房间在打麻将。
　　他推了推妈妈：“妈——”
　　母亲抬眼，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在那儿坐着，打完这局就吃。”
　　徐夜彦在喉咙里低沉地嗯了一声，转过身。

　　从厕所里走出一个红衣服女人，与他擦肩而过。
　　她双眼有些发直，眼睫毛很细很长，个子非常高——比徐夜彦还要高，脸色很差，头发很长，但却明显的枯黄。已经是夏天了，却还穿着长袖，大红色的袖管遮住骨瘦如柴的手臂。
　　徐夜彦感觉这女人很怪异。

　　03

　　那女人走到妈妈的那一桌旁，妈妈他们正好结束了一句，准备开饭。妈妈起身去了厕所。
　　徐夜彦看见还坐着的那些人快速地站起身，然后走到了大厅。
　　红衣服女人颤巍巍地走到厨房，欢喜地抱着烧饭的那个老妇人厨师叫着“妈”。
　　徐夜彦有稍许释然，“哦，原来是她的女儿。”
　　然后，无聊地玩弄着筷子，坐在座位上，等待着饭菜上来。

　　他一边吃着饭，耳朵一边捕捉到旁边妈妈对麻将档老板娘的窃窃私语：“你等会去把厕所拖一下，里面全都是血。”嫌恶的口气。
　　徐夜彦听到“厕所里的血”之后，仍然很平静地吃饭。
　　应该是见怪不怪了吧。不稀奇。

　　而旁边的那群四十来岁的女人却悄悄地谈开了，只言片语飘进徐夜彦的耳朵里：
　　——“啊？又打针了？！那么多血！”
　　——“是啊，估计精神都不正常了呢！”
　　——“不会吧？前几个月不还见她好好的么？”
　　——“哪有！她妈都急的住院了！”

　　徐夜彦转过头来，透过半掩着的过道门，看了看那个红衣服女人。
　　她趴在远处的桌子上，枕着码得整整齐齐的麻将，安静地睡着了。长而枯黄的头发散落在桌子上，指甲灰黑，看不清楚她的脸庞。
　　睡态就像个孩子。

　　04

　　吃完了饭，徐夜彦问母亲：“明天要秋游了，东西怎么办？”
　　母亲提上包，推开门：“走吧，我带你去买。”徐夜彦点了点头。
　　母亲又回过头去，向里面正在收拾着碗筷的老板娘说了一句：“我带儿子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路上，徐夜彦想着刚才那件事，还是忍不住问：“妈，那个女人……？”
　　妈妈走得很快，她诧异地望了一眼徐夜彦：“哦！你离她远点。”
　　“她怎么了？”徐夜彦更觉得奇怪。不仅是周围人的态度，还有那个女人的举动，甚至是母亲，也发出了让他远离的警告。
　　——有什么特殊的么？

　　“——她吸毒。”母亲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快速向前走去。

　　“什么？怎么会？”徐夜彦第一次看到吸毒的人，还是个女人，心下有些意外。
　　虽然是和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可是感觉好奇怪……
　　“刚才我上厕所，厕所里面全部都是血！她注射毒品啊，打得地上全部都是血，你知道啊？她上厕所上了半小时！还有啊，你也看到她搂着烧菜的阿姨叫‘妈’啦？她妈都急得住院了！
　　“才二十几岁的姑娘呦……啧啧，就搞成这样子。”母亲摇着头，叹息着走进超市。

　　——“啊？又打针了？！那么多血！”
　　——“是啊，估计精神都不正常了呢！”
　　——“不会吧？前几个月不还见她好好的么？”
　　——“哪有！她妈都急的住院了！”
　　——“才二十几岁的姑娘呦……啧啧，就搞成这样子。”

　　吸毒者。
　　伴随而来的，是惊讶，讽刺，唾弃，肮脏，嫌弃，鄙视。
　　这样的词语。

　　05

　　“妈，你早点回家。”徐夜彦瞟了一眼红衣服女人。
　　“知道了，你赶紧写作业睡觉。”妈妈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关切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这么多阿姨在这里呢。我没事的。”
　　“嗯……”徐夜彦用力拥抱了一下母亲，说，“早点回家。”
　　“小子你没完没了了你，快走！”母亲把他推出门外。

　　在最后的时候，徐夜彦又看了一眼那个红衣服女人。
　　她仍在睡着。四周没有一个人。

　　徐夜彦自那天后再也没有见过她。

　　06

　　吸毒者。
　　她吸毒。

　　陌生人给了她有毒的饮料。
　　她成了吸毒者。
　　再也戒不掉。
　　用那瓶饮料换了亲情，爱情，友情和整整一大块犹如布丁奶酪般的青春。

　　吸完了毒。
　　她趴在桌子上安详地睡着了。睡态，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