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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柬埔寨·吴哥窟 ...


  •   千年之前,阇耶跋摩七世皇帝统治着东南亚中南半岛南端以及越南和孟加拉湾之间的大片土地,国富民强,众安道泰,于是建筑吴哥城作为高棉王国的中心。他下令挖掘深深的护城河保护王城的安全;他让大象驮运来巨大沉重的石块,搭建石桥横跨河上;他令工匠在桥头雕刻了代表皇帝的七头龙,昂首吐信;他将代表善与恶的二十七尊天神、二十七尊魔鬼分列安置于桥两侧,手执龙身。他将自己的面容化为慈、悲、喜、舍之四面佛,在城门上方俯瞰来者。

      湄公河水匆匆而去,久远记载中称呼的扶南、真腊,已唤作柬埔寨。王城中心宏伟的巴戎寺,代表当时五十四个省份数目的四面佛依旧安详含笑,遥望六合八荒,混不知他们不老的面容早已斑驳。斗转星移,时变物换,历经法国、日本占领,越南、泰国分割,诺朗·施里玛达集团和红色高棉政权带来的内乱,柬埔寨版图只余下二十四个省份。传说却在风中流播远方:那热带雨林包围的古城,顽石也有拈花不语的微笑。

      穿过高耸茂密的林木,撩开包围吴哥的一层层绿色面纱,大片灰色的石块倒卧在地,引领着你,穿过一重又一重低迴嵌套的门廊,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石头染上了青苔,将沉睡做了永恒,清晰的铭刻下高棉人当时鲜活的生活图景:打鱼、战斗、饮宴,栩栩如生;后人尽可凭吊曾经的辉煌,仿佛下一个眨眼之后,逝去的褪色历史就会完全复活:斗象台上大象嘶鸣、神判法院喝令威严、蟠龙水池药香弥漫……

      时光不曾减损曾经的美丽,朱红色砂岩上镂雕着精致的图案,湿婆神跳着摧毁凡世的破灭之舞、罗摩帮助猴王须羯哩婆杀死其兄波林、因陀罗端坐于三头白象之上。时光攀附着黄金树的枝干蔓延、生长,绕过梁柱、探入石缝、盘绕在屋檐上、裹住窗门,交错相缠,深稳紧密地缚住神庙。时光也刻下了累累伤痕,空荡荡的神龛,镶嵌红蓝宝石的庙宇满目疮痍。吴哥古迹的广大范围之内,女王宫,塔普伦寺,圣剑寺,许许多多知名或者不知名的建筑,都仿佛是时间变幻成了不同形态,流动,不朽、沧桑、信仰、辉煌。

      莲花盛开的清池倒影着五座塔尖,苏耶跋摩二世为供奉毗湿奴,小吴哥自平地乍起。明亮如镜的护城河象征环绕须弥山的咸海,围护绿洲,一道长堤由西向东横跨护城河。十四世纪中叶,元代航海家汪大渊曾游历吴哥,记录“裹金石桥四十余丈”就是此处胜景。

      长堤直通围墙西门,穿过翠绿的草地,攀上高高的金字塔式寺庙,三层祭坛回廊环绕,层层递进。阳光透过葫芦窗棂洒入回廊,石壁、廊柱、石墙、基石、窗楣和栏干上遍布浮雕,多是印度神话或史诗故事,复杂的场面层次清晰,形象逼真。最美的雕刻是舞蹈着的仙女,丰乳细腰,婀娜多姿,每一尊的面貌都完全不同。宏伟的吴哥因而多了几分柔美。

      小吴哥的轮廓已经成为柬埔寨国家的标志,展现在国旗上。形似椰子俏立的棕糖树则是高棉国土孕育的“国树”。树干、树叶可以建筑房屋,树皮可制绳索。棕糖果实好比大个儿的洋葱,绿色,一粒粒圆片形的果肉半透明状,里面含着一汪甜汁。是天然的夹心果冻了。饭店里将棕糖果切片,配西米,与椰汁同炖,香滑可口,是上好甜品。

      路边面容黝黑的憨厚汉子支起自行车,将覆盖竹筒的着淡青色棕叶揭去,倾出一杯杯略有混浊的糖水,双手奉上。淡淡的甜味,有一种麦芽糖的清香,就是柬埔寨著名的棕糖了。团友怀疑这是随便拿什么糖精冲泡的饮品,那汉子似乎听的懂,憨憨一笑,平伸双手,厚实的手掌中布满老茧和一道道纵横的划痕。导游忙着解释,这是他上树割棕糖留下的“纪念”。

      从棕糖花序中割取所含的糖汁可以酿酒。熬制后成半公分厚,一元硬币大小的深棕色糖块,用依旧散发着清香的棕叶裹成一管。冲水之后滋味似乎比新鲜的糖汁更浓,带一点茶香一点咖啡香,如果搭配红茶或者咖啡想必更好。

      恢宏的吴哥建筑群已经远去,棕糖树千年前便与之同在。高棉族人号称凡有此树所在之地就属于柬埔寨。但金碧辉煌的皇宫也掩饰不住国力衰弱,棕糖树又如何能守土开疆?

      挥之不去的,是孩子们棕色的小小脸庞,赤脚奔波着向游客兜售小商品的单薄身影。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明信片,用中、英文数出一套明信片的数目;或者张开手臂,展示五彩的“水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急迫的渴望和沉沉的忧郁,仅仅在做成一笔“生意”后闪现的短暂笑意。

      正值旱季,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洞里萨湖河床微露,浊浪滔滔。船夫迎候我们上船,舱内却跑出个麦色皮肤的孩子,立在舱门口用不太纯熟的中文一遍一遍认认真真的说:“小心碰头。”他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却在船头撑起粗长的船篙,助力船离开岸边。孩子身体倾斜,全力以赴,那篙竟与他小腿粗细相当。船驶入深水处,他也终于完成了任务,静静走到船尾。有中年女士忍不住问他年纪,八岁,就要出来跟随父亲趁生活。忽而明白为什么来柬之前,人殷殷嘱咐多带糖果。只有糖果的甜蜜能安慰孩子。而拥有棕糖树的柬埔寨,工业落后,不能制造糖果。

      所谓“水上人家”,只是一条条木船,加盖船屋居住,大多破旧不堪。唯有招待游客的“水上餐厅”还算整洁。我们正在休息,忽而那边漂来个人。是个少年盘坐在一只铝盆中,身躯削瘦,抄手划水。我禁不住低呼:“波塞冬啊!”近了才发现,他竟已失去半条手臂,是因为什么不得而知,但那忧悒的笑容却牵动人心。我递出的糖果和纸钞,真是连自己都觉得羞愧的廉价怜悯,而除此之外,竟然无能为力。

      柬埔寨,苦难与微笑,构成一幕幕鲜明对比。

      血迹,骷髅与坟墓堆砌的波尔布特罪恶纪念馆,纯白芬芳的印度素馨花正在院中盛开。木板搭建的简易房屋前,水塘里粉红的莲花婷婷玉立。优美古老的传统被多年离乱破坏殆尽,蓝与红的国旗上小吴哥的三塔还是傲然耸峙。因为地雷而伤残的人们在路边草棚里弹奏出优美动人的民族音乐。野外,大片良田与未开垦的土地,生长着希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柬埔寨·吴哥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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