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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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的要去希腊么？”
当哈迪斯把这个消息告诉米罗的时候，少年并没有显示出特别的激动与喜悦，反之他眼中更多的是忧虑和彷徨。米罗的反应也让哈迪斯感到诧异，不免问到：
“你不高兴么？”
“我……不是……”
米罗含糊其辞，试图掩饰什么。不过很不幸的是，他的一切心绪波动，都逃不过那双幽绿的眼睛。
“你即想去，又害怕。”
哈迪斯直截了当的说穿了米罗的顾忌，让少年有小小的惊讶和不满。惊得是哈迪斯竟然对自己洞察的如此之深，不满的则是这个黑发男人让米罗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十分幼稚可笑。
“我自然是想回希腊了。”
米罗没注意自己挑选了“回”这个字眼，哈迪斯却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笑了笑。
“可是我怕……”
哈迪斯用双手按住米罗的肩膀，理解的提前问：
“你怕你去会见到那些残垣断壁，不敢面对陌生的故乡，是么？”
“这个……”
米罗罕见的忸怩起来，轻声否定了哈迪斯的假设：
“我不是没有想过……即便雅典变得面目全非，我也愿意回去看一眼……我只是怕……我一个人……”
哈迪斯眉梢微扬，立刻接到：
“我会陪你同去，史昂先生也会和我们一起。”
米罗顿住了，哈迪斯声音一缓，说：
“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米罗眉头一紧，狠狠咬了咬嘴唇，头低了又低，声音也小得不能再小：
“我就是怕……”
哈迪斯这次没有抢着答话，而是定睛凝神瞧了米罗半天，才煞有介事的问：
“那么米罗，你因为害怕什么而不肯答应让我带你去希腊？”
米罗额角的汗都冒出来了，少年显得异常窘迫。哈迪斯耐心的等了良久，米罗才嗫嚅问出一句让黑发男人哑然失声的话：
“我们是坐船去还是坐……坐飞机去……？”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让哈迪斯的思路一时卡在那里，他在心里飞速衡量着两种交通工具的可行性和对米罗能造成的影响，在不考虑时间以及金钱成本的前提下，对于米罗，轮船有太多优于飞机的长处。有了这个推论结果，哈迪斯自然点头告诉少年：
“如果你感到不放心，我们可以乘船去希腊，不过花的时间会长些罢了，不碍事的。”
米罗转转眼珠，又咬起下唇，像要礼物又怕受罚的小孩子一样热切的巴巴的而又纠结的瞅着哈迪斯眼都不眨。这下黑发男人又摸不准了，如果说米罗因为害怕飞机而想选择轮船出行，他一定会满足米罗的要求，然而现在他主动把这个选项提供给了米罗，少年却依然没有立即同意，依旧一副隐藏着什么心事的神情，这可就把哈迪斯难住了。
“米罗，”
哈迪斯轻轻晃了晃少年，试探性的反问：
“这么说你也害怕船了？”
“哈迪斯……”
米罗决定不再捉迷藏了，但还有个条件：
“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哈迪斯当场举起右手放在太阳穴旁，以郑重的口吻说：
“我哈迪斯发誓，不管米罗一会儿说什么，我都不会笑他。”
米罗这才放下心里的包袱，长吁了一口气，用平常那种语气讲到：
“我其实是想坐飞机去的，因为先生一直说飞机是会带着人在天上飞的，我从来没有飞过，所以止不住的想如果飞在天上是什么情景……但是……但是有一次穆带我去了机场……我觉得那些被称为飞机的东西……它们真的能飞么？”
哈迪斯的面部表情僵硬了，但是他不能笑出来，因为他刚发过誓。
“所以我才害怕，如果真让我坐进那种东西里面……我还没有想好……”
米罗见哈迪斯的表情过于僵硬，以为他正在为怎么帮助自己犯愁，便急忙弥补到：
“不过，如果有哈迪斯在旁边的话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哈迪斯勉强牵扯了一下嘴角，蹦出一个字：
“对。”
然后他拍了拍米罗，转身，走进自己的书房，关紧房门的同时压抑的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摇头，就这么无声的笑了一阵，哈迪斯才通过电话把拉达曼提斯叫了过来。
“哈迪斯大人。”
拉达曼提斯行了个礼。哈迪斯眼角的笑意未退，指指桌案上的一个文件夹，声音平静的说：
“我最近要带米罗去趟希腊，大致行程都写在上面了，你去安排一下吧。”
“是，哈迪斯大人。”
拉达曼提斯不敢怠慢，拿过那个文件夹便离开了。然而一个小时不到，哈迪斯就接到了史昂教授的来电，一个劲儿的向其道谢。这早在哈迪斯的计划之中，黑发男人也就和教授寒暄了几句，放下电话去找米罗，告诉少年他们下周就要准备启程了，不过具体细节暂时保密。
一个星期眨眼就过去，米罗却熬出了黑眼圈——他还陷在“坐飞机还是不坐飞机”的深度困扰中。虽然米罗很向往能自由飞翔的鸟儿，可是飞机的外形看上去和矫健鸟儿丝毫挂不上钩。事实上，米罗花了很多时间杞人忧天的担心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那么大那么沉的家伙，别说飞了，大概想跑快都困难吧？米罗好不容易才在这种左右为难中迎来了出发的那天，哈迪斯带着他前往机场。史昂教授和穆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早跟你说，”
远远的向哈迪斯伸手打了个招呼，史昂教授还不忘啰嗦两句：
“要时不常的给米罗讲讲基础科学的知识，不能光顾着聊历史哲学。”
“老师……”
穆愁容惨淡的瞥了眼逐渐走近的来者，尽量低声告饶：
“都这会儿了您就别提这茬了，要不是米罗不敢坐飞机，我们哪儿有机会蹭哈迪斯先生的头等舱机票，啊，还是全程的。”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史昂教授听了这话，也只能鼓鼓眼睛，不再训叨什么了，转而带上满面笑容，主动向哈迪斯握手。
“真是万分感谢哈迪斯先生款待，我们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
哈迪斯应了声，一行人走向贵宾休息室，有航空公司专门工作人员负责办理他们的行李手续。贵宾休息室的窗户全部由磨砂玻璃制成，米罗看不见停在咫尺的飞机，穆问过哈迪斯和史昂教授，便带着米罗到外面的走廊里去，那里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的看到停机坪和滑行跑道。
“我还是不相信它可以飞起来。”
米罗趴着玻璃向外望，继无辜的宾利被怀疑之后，人类航空史上的重要功臣波音747客机也被米罗打上了问号。穆实在没有耐力现场给米罗讲解空气动力学原理，只得避重就轻的说：
“等到一会儿它飞起来之后，你就清楚了。”
“唔……”
米罗眉头轻皱，倒是没再追着穆问什么，只是米罗盯着客机的目光，让穆不由得为那些飞行员捏了把汗——真希望他们可以飞得平稳些，不要太随心所欲就太好了。
时间一到，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热情的恭请哈迪斯他们登机。米罗一直紧紧拽着哈迪斯的胳膊不肯放，一路走一路张望，经过长长的封闭式登机桥，迎面就是和蔼亲切的空乘服务员。等服务员将他们领入座位，其中一位还细心的帮米罗系好了安全带，少年这才开口问：
“我们这是在哪里？”
哈迪斯偏过头，对上米罗的眼睛，笑答：
“我们当然是在飞机里面了。”
“里面？！”
米罗惊讶的微张嘴巴，揪了揪哈迪斯的袖子，急着问：
“飞机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方啊？”
坐在米罗后面的穆用空乘递上来的热毛巾及时捂住脸，史昂教授则在马不停蹄的浏览他随身携带的文件。哈迪斯平淡的一点头，似是不经意的说：
“这还不算最大的，注意一下舷窗，一会儿起飞的时候不要错过。”
“啊……”
米罗听话的扭过头去，依旧微张着嘴巴向舷窗外看。稍显漫长的等待，后舱的指示灯才终于亮起，示意机舱门已关闭，随后机身轻抖了一下，被牵引车推离了泊位，极其缓慢的向前移动。米罗瞬时全身都扑在舷窗上，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一点一分的运动当中，空乘人员走过来刚想提醒米罗坐好，哈迪斯便抬手阻止了，用眼神暗示空乘人员他可以照顾好米罗。
俗称“巨无霸”的747客机在跑道尽头等待命令，不多久，4台劳斯莱斯涡轮引擎全速旋转，整个飞机登时被海浪般的噪声包围。米罗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转过头抓住哈迪斯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求救似的望着黑发男人。哈迪斯翻腕用力握住米罗的手，鼓励他道：
“不用怕，马上要起飞了，一定要留神。”
“嗯……”
米罗不肯松开手，只是侧过身子，让自己可以看到舷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和地面。哈迪斯微微收了收手指，不意外的感到米罗的手心满是潮湿。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跑道上颠簸得也越来越明显，漫长的奔跑似乎进入了一个平稳的阶段，丝毫没有可以脱离地面的征兆，米罗的心也随之越悬越高。而后就在那么一刹那，机头向上一提，来自机身的震动立即变小了。米罗感到视角变得高了些，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飞机就带着推背重力奋然一跃，那种震颤就彻底消失了，只有四台引擎的轰鸣声隐隐透过机舱传入耳朵。米罗兴奋又激动的喊：
“哈迪斯！哈迪斯它在飞！”
这个航班的整个头等舱都被哈迪斯买断了，没有外人，当然，想偷偷发笑的空中乘务员还是召来了哈迪斯凌厉的眼神警告。
“那是当然了，米罗。”
哈迪斯看向少年的目光软了下来，温柔中透着疼爱，包容着初次搭飞机的米罗的大呼小叫。
“啊啊！哈迪斯你快看房子变得好小！汽车也是！”
穆已经装睡过去了，史昂的电脑暂时还不能用，所以教授转向攻读飞机上的安全须知。波音747在稳步爬升，地面上的参照物越来越渺小，小到米罗用眼睛很难辨认，少年才不自觉的抬头向上，不禁又是一阵尖叫：
“啊哈迪斯！哈迪斯那些云彩好近啊！”
哈迪斯唇角的那抹笑意经久不散，一只胳膊揽着米罗的肩，背靠在座椅上感受着米罗那份纯真的开心。
天空看上去离米罗更近了，稀稀落落的云朵从舷窗旁擦过，依旧驻留在半空，波音747努力的继续爬高，渐渐甩掉了那些云，从上往下瞧去，便能看到一片汪洋无尽的云海，陆地被隔绝在那层棉白之后。米罗突然顾不上发出惊叫了，他完全沉浸在奇异的景象中，不停的抬头低头。眩目的阳光从后面射进机舱，投来灼热的温度。天空逐渐由浅蓝过度为幽深的蓝，蓝中掺混着黑。虽然颜色和平时的天空迥异，可那种墨蓝让米罗心跳的几乎流出眼泪。少年感觉到了，自己在飞，而且飞得如此之高，高到原本属于神的天空都如此触手可及。
“哈迪斯……”
米罗忽然一头扎进旁边人的怀里，轻声抽泣着。哈迪斯一只手抚上那头瀑布般的长卷发，低声问：
“怎么，不高兴么？”
米罗用头在哈迪斯身上蹭了蹭，像只蚊子似的说：
“不……是太高兴了……”
哈迪斯稍微拢了下米罗的头发，便帮他把座椅放开，让少年可以半躺着，一抬眼就能看见天空。
“还要飞很久，看累了就睡会儿吧。”
哈迪斯叮嘱着，把毛毯仔细盖在米罗身上。少年点了点头，浅浅的打了个呵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舷窗外的天幕，过了一会儿，米罗才慢慢合上了眼睛，在那不断涌现的翱蓝和云丝交织的梦中，带着一颗飞翔的心睡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