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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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罗一直在矛盾是否要将自己的梦和所“见”的事物告诉哈迪斯，他怕如果说了，哈迪斯就会把他禁足，更甚者还有可能就此打道回府。可这样闷在心里，总让米罗惴惴不安。今日的雅典清风徐徐，天上的云朵变幻莫测，米罗总是走两步就仰起头向上望去，哈迪斯跟在旁边叮嘱到：
“米罗，注意看前面的路。”
“唔。”
米罗止住脚步，拐弯抹角的问：
“哈迪斯，你知道希波战争希腊是怎么胜利的么？”
哈迪斯心里怔了一下，这个问题，米罗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但他也只是淡然一笑，顺着米罗的意思扼要的概述：
“战争的胜利要归功于那场萨拉米斯战役，若不是因为薛西斯的兵力受到重创，他也不会乖乖退回小亚细亚。”
“唉……”
米罗故作老成的皱了皱眉头，说：
“我真想亲眼目睹那次战斗啊……”
“怎么？”
哈迪斯似乎体会到了什么，按住米罗的肩问：
“你想回到过去的时间么？”
“不，当然不！”
米□□脆站住，转身面对着哈迪斯，严正声明自己的立场：
“我喜欢这里，就算有可能会回去的话，我也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因为……”
米罗双眼望天，避开哈迪斯追问的视线，尽量轻淡的说：
“我喜欢留在你身边。”
哈迪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定睛瞧着米罗似羞似窘的神情，悸动的脉搏冲击着全身的每一寸神经，许久，他才温柔的应道：
“那么，欢迎留在二十一世纪，米罗。”
“嗯！”
米罗笑逐颜开，蹦着转回身继续往前走，然而刚迈了一步，少年周围的景物就在一飞秒内变样了。公路消失了，汽车蒸发了，所有现代化的房屋统统不见了，取代它们的是绵延的大理石建筑群，以及大理石砖铺就的道路和广场，娇艳的花瓣散落一地，人们穿着米罗曾经熟悉的服饰三三两两沿街而行，或手捧新鲜的瓜果，或牵着肥硕的牛羊，全都前去到同一个地方——帕特农神庙。
“米罗？”
哈迪斯关切的声音又一次冲褪了这种“幻象”，米罗木讷的动了动脖子，舌头直打转的说：
“啊？哈……哈迪斯……”
黑发男人一低头，额前的发遮住那双深邃的绿瞳，只听他道：
“你又走神了，米罗。”
“我……”
米罗忙找借口，辩解着：
“我只是想再去看下雅典娜神庙……而已……”
“是么？”
哈迪斯决定现在不追究米罗这两天怪异的举动，但等回酒店之后，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逼供”也好，一定要让米罗从实招来，否则他晚上不会睡得踏实。少年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装在哈迪斯的心里，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那我们走吧。”
哈迪斯拍了拍米罗，少年偷偷吁了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注意力集中，不能再在哈迪斯面前这么大意了。乘着微风，踏着阳光，哈迪斯带着米罗又一次驻足古老的帕特农神庙，米罗这回仔细留意起墙壁上的浮雕，想从里面看出点门道。
“鲜花……”
米罗嘀咕着从浮雕上找和自己的梦有关的信息。
“牲畜……嗯……诸神之位？”
浮雕上帕特农神庙的入口处安排了很多椅子，诸神位列其上，表明和雅典人民一同欢庆。自然的，这其中少不了智慧女神，这座城市的保卫者——
“雅典娜女神……”
话音未落，神庙外一道白光暴涨，晃了米罗的眼，久违的欢呼声再度从外面传来，米罗却暗叫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奔出神庙，少年又见到了自己的同胞，与上次不同的是，人们也发现了米罗，有几位长者快步走过来，用他们的母语问道：
“孩子，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我……”
米罗本能的也用古希腊语回答，但他突然感到害怕，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哈迪斯……哈迪斯呢？”
米罗多希望那个甘醇如陈酿的男中音能驱散眼前的幻觉，可他得到的回应却是几位长者大惊失色的面孔。其中一位出言警告：
“孩子，那位神明的名字怎么能随意提起！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不……不是的……”
米罗快要急出眼泪来了，慌忙四处张望寻找那个黑衣黑发的身影，但一无所获，这里再没有任何现代社会的迹象。
“米罗？”
一个苍老的声音难以相信的唤着：
“你真的是米罗么？”
“谁？”
米罗犹如受惊的动物，蹭得跳出去几步，回头瞧着问话的人。
“神啊……雅典娜女神……这真的是……”
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拨开人群，饱经风霜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可思议和敬重。他激动的用手指指自己，说：
“米罗，是我，我是卡妙！”
米罗狐疑的把眉头拧成一团，脑中边回想自己那位儿时挚友的模样，边把这位长者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还是不肯轻信，摇头道：
“卡妙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怎么会……怎么会……”
那位长者颇有感慨的一叹，讲到：
“米罗，波斯人入侵雅典城的时候你就失踪了，到现在战争终于胜利，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我能不老么？倒是你……你……”[注1]
自称卡妙的长者走过来捏了捏米罗的手臂，用近乎虔诚的口气自语：
“你不仅还活着，而且仿佛昨天才离开……还是这么年轻这么美……”
“卡妙长老，这个孩子是谁？”
其他的长者陆续围拢过来，十几道目光盯得米罗浑身不自在。
“他是我们的殿下啊！”
卡妙做了个祷告的姿势，一百个肯定的说：
“同胞们，这孩子就是温泉关战役后我们曾经失去的殿下啊！”
“啊？什么？！”
众人大骇，面面相觑，一时难以接受这句话的含义，有人站出来质问到：
“殿下已经回归众神的怀抱，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这里？”
卡妙拗不过这些人，只得再问米罗：
“你是怎么逃过波斯人的追杀的？”
“我……”
米罗的记忆倏一下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像是重温几千年前封存的影像。
“我……我躲到雅典娜女神的神庙里……祈求女神能保佑我不遭受异族人的伤害……后来波斯人追进来，神庙就塌了……”
米罗心念一转，实话只说了一半。
“等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其它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啊——”
这下其他的长者再不敢多疑，高举双手齐声喊道：
“伟大的雅典娜女神啊！感谢您挽救了我们尊贵的殿下！”
消息如同一枚投进池塘的石子，人们纷纷涌过来，想要亲眼见见年华未减的米罗，此刻，少年成了雅典娜女神神迹的象征，人们俯首在米罗脚前膜拜。再牵出更多肥美的牛羊，再焚上更多最好的香草，将祭台用饱满的果实堆满，婉转的歌声不再停歇。卡妙更是热泪盈眶，他亲自服侍着米罗脱去了一身牛仔裤和T恤衫，换上白云般的亚麻长袍，系上金色流苏的腰带，梳理好那头珍贵的紫罗兰色微卷的瀑布，戴上新编的月桂花冠。米罗眼中的彷徨让人心生怜惜，四十二年未变的容颜更证明了众神对他的宠爱。人们起舞歌唱，由衷的赞美雅典娜女神，而米罗却黯然神伤，他趁人不注意，独自躲在女神的雕像后面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轻轻啜泣。重返属于自己的时空并不能让他有半分喜悦，和哈迪斯还没来得及道别的分离才是撕扯他心肺的元凶。
这一别，不知还能否再见？
“米罗？”
卡妙循声找来，米罗忙抹了两把眼睛，藏好自己的那套衣服。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卡妙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劝米罗道：
“大家还在外面等着你亲自去献祭今年最好的羊羔……我知道这当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可现在，别让大家失望，好么？我们都那么爱你……你是知道的……”
“我……”
米罗努力背对着卡妙，哽咽的吐出几个字：
“我没事……我这就去……”
卡妙不便再说什么，默默的从后面送上一条手帕，米罗接过，用力捂住眼睛深吸一口气，待到双手垂下时，除了略微红肿的眼睛，神情已看不出任何异常。卡妙欣慰的点了点头，扶着米罗起来，一步一步朝神庙外走去。火把映红了夜空，有人牵着那只将由米罗亲手献给雅典娜的羊羔等在台阶下，姑娘们捧着酒罐来来往往。一串串欢声笑语，都是为了米罗，然而米罗，只想念着一个人，虽然那人远在另一个时空，伸手已是遥不可及。
哈迪斯……
米罗在心里流着泪呼唤。现在，在这里，连叫他的名字都成为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少年只能把所有的思念，化为唇角一抹忧愁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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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很少起夜，如果不是今天晚餐的时候史昂教授非逼他喝光煮多了的汤，穆肯定自己此刻正“狠狠”享受着睡眠的甜美，特别是在一天非人的劳作之后。不过正像成语“焉知祸福”所说的，这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这少有的起夜让穆恰好第一时间接到了哈迪斯的紧急电话。
“哈迪斯先生你等等，我去叫醒老师。”
穆放下电话撒腿飞奔，他只听完头一句话就睡意全消，提着裤子闯进史昂教授的房间，哗啦一声把被子掀开，被子又捎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顿叮叮咚咚的响声之后，史昂教授黑着脸瞪着自己的学生，咬牙切齿的说：
“你抽的什么疯？”
“老师，”
穆行动虽有些莽撞，心思却很细致，他趴在史昂的耳边迅速交代清楚状况，这下教授也感到事态的严重，立即披上外衣向外冲。
“喂，我是史昂。”
接过电话自报家门，史昂教授听到了穆刚才告诉他的话：
“教授先生……米罗不见了。”
听得出哈迪斯的声音很压抑，穆不用看的都直想打哆嗦。史昂教授迟了一秒才说：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挂断了，史昂教授穿好剩下的衣裤，急行军似的拉着穆跳上一辆越野车，狠踩油门疾驰在空无一人的夜路上。
“哎哎，老师！”
穆胡乱的系着安全带，叫到：
“开灯！开车灯啊！”
亏得夜深人静，所以就算史昂教授把车开得再怎么离谱，也不会真的危害到公共安全。一路狂飙之下，史昂教授和穆赶在黎明之前来到哈迪斯下榻的酒店，一进门就被屋内沉闷的气氛吓了一跳，连哈迪斯的大管家潘多拉都连夜飞了过来。
“哈迪斯先生。”
史昂教授脱掉外套，被潘多拉礼貌的接走。
“究竟发生了什么？”
穆也紧张的瞧着满面倦容的黑发男人，哈迪斯单掌撑住额头，十分艰难的说：
“教授先生，米罗就在我眼皮底下不见了……”
史昂和穆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哈迪斯叙述到：
“我带他又去了一趟帕特农神庙，明明他就在那里看浮雕，可我只转个身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沉默，房间内死寂得让人胸闷。穆有点受不了，先试探的问：
“难道米罗……自己走丢了？被……被人绑架了？”
“都不合理。”
史昂教授显示出了他的睿智，分析到：
“他又不是不会说英语，走丢了问问警察就能找回酒店，至于绑架，哪有绑匪劫了人还不打电话来勒索赎金的？”
“那……”
穆被史昂这么一说，也没了头绪，在沙发上坐立不安。哈迪斯这才盯着史昂教授，说出了一个秘密：
“米罗到了雅典之后就开始做奇怪的梦。”
穆没抓住问题的重点，倒是史昂教授稍一侧头，敏锐的问：
“什么样奇怪的梦？”
“波斯人。”
哈迪斯的声音透着一股恨意：
“自从第一个晚上他梦见了波斯人之后，每天都会做梦，但他又不肯告诉我梦见了什么，而且，他还总是走神走得厉害。”
史昂教授表情愈发严肃，想了想，才问：
“你说‘又’去帕特农神庙是何意？”
“他问我希波战争的事情……然后就突然提出要再去一次帕特农神庙。”
哈迪斯有点坠入自我的世界，念叨着：
“我猜得出那天晚上他大概梦到的是萨拉米斯湾……所以才会那样问我……哼……帕特农神庙……又是雅典娜……”
史昂和穆互望了一眼，都不好去惊扰哈迪斯，几个人一时陷入了僵局。
[注] 希波战争温泉关战役发生在公元前480年，萨拉米斯战役发生在公元前480年9月，而帕特农神庙始建于公元前447年，正式启用在公元前438年。这里米罗是在神庙竣工后（指战争结束）才重新出现在古希腊，所以应该是在公元前438年左右，也就是距离公元前480年有将近50年的时间，假设米罗穿越前有16岁的话，现在“理论上”的年纪加加也知道了，所以卡妙当然就“苍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