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梅林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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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你怎么会在这？”乐然蹙眉，神情紧张，眸底霎时暗淡下去，欲言又止，“你……”
“莫非大哥是很不希望我在这？”乐颜低头，眸间有酸涩飘过，语气冷淡，不答反问。
无殇凝了眸子，定定的看着乐颜，浓黑如墨的眼瞳中亮光一闪，透出几分关心。
乐然眸光微闪，镇定下来，面色恢复如常，唇角一扬，笑道：“颜儿，你多想了。”
乐颜扭头回眸瞥一眼乐然，脸色冷冷，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混杂，“那大哥觉得我应该如何想才对？”
“颜儿，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中那样。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答案的。”乐然伸手拉住乐颜的手腕，垂眸细细的瞅着她，目光中倏然多出几抹难辨真假的感慨之色。
乐颜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后，几步上前，靠近乐然耳边，嘴边一抹轻笑，“大哥，不要忘了，你欠我一个解释。”说完，她半敛眼眸，挣脱开被乐然握住的手腕。
“让璟侯见笑了。”乐颜眼睛的余光扫过身旁那抹明艳的紫衣人，扬眉撇唇，故作轻松的微笑道。
语落，乐颜正要抬脚离开，走廊尽头一铁甲士兵神色匆忙的朝着他们三人快步小跑过来。
“启禀璟侯，刚才铁甲兵在城西郊外的山神庙抓到两名行踪诡异的黑衣人，怀疑跟梅林尸案有关。”
无殇薄唇微勾，侧目轻笑，“人呢？”
“现正在驿馆的地牢里关着，等候审问。”
无殇低眸略一思量，扬了唇慢悠悠地呢语道：“黑衣人？”
“璟侯，我能跟你一道去瞧瞧吗？”乐颜瞥了眼光看向无殇，展眉一笑，认真道：“我也很好奇‘荼迷’之毒到底是何人所为？”
“也好。”无殇坦然地笑了笑，视线一掠，神色自若的扫了一眼乐然，“乐将军是否也一并同行？”
乐然闻言，一双清冽的眼眸细细看了乐颜片刻，才缓缓颔首答应，“嗯。”
三人一路行去，安静无语，皆低头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
驿馆的地牢是在堆放杂物的小院，入口设在了一棵千年古树之后。若不是有无殇在前面引路，估计很难准确找出入口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地牢的石门上精致的刻着一幅九宫格详图，无殇借着油灯的微光，伸手在石壁上谨慎的摸索着。
“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乐颜凝神认真地看了一眼石壁，随即了悟的跟着无殇解门锁的指法，念着口诀。
大约过了半刻钟，无殇用指尖走至最后一个落点，地牢的石锁机关瞬间被触动。
只听“轰”的一声，石门缓缓启动，无殇回头，笑意昂然的瞅着乐颜，赞许道：“没想到你也是精通‘九宫格’的解法。”
“不过略懂一二，此番是我造次了。”乐颜浮唇浅笑，晦涩的摇了摇头。
突然，一阵阴风拂面而过，从石壁内侧传出轻微恶臭，乐颜迅速的抬手，用长袖捂住自己的口鼻，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颜儿，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进去了。”乐然站在她身后，默默的开口说道。
乐颜皱眉，余光轻扫了乐然一眼，固执的言道：“既然都来了，为何不去看看。”话还没说完，她已经率先迈步踏进了地牢。
入甬道，两边几乎每隔一步便有一盏油灯，昏黄的灯火随着空气的流向微微波动，光影摇曳间，竟有些骇人。一路沿着石阶继续往里，地势突地变得豁然开阔起来。
三人刚在阴暗的地牢里站定，一股带着发霉气味的潮湿就扑面而来。乐颜不禁皱了皱眉头，稍微适应之后，才敛目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这是间很传统的地牢，左右两边依序数去，大概有二十几间牢房，只稀稀疏疏的关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犯人，一眼横扫过去也算干净宽敞。
“小的恭迎侯爷。”一名看守地牢的狱卒上前恭敬的捐手。
“那两名黑衣人关押在哪？”无殇面色沉稳，厉声问道。
“启禀侯爷，在最末的那间牢房，属下这就带您过去。”那名狱卒赶紧机灵的回答道。
行至最末端，左侧牢房中，有两人的手脚皆被铁链给锁住了，只要轻微一挥动，便带起阵阵的锁链碰撞的“叮咚”声。
乐颜上前一步，在牢房的木栅门边蹲了下来，仔细的观察了半响，突地惊呼出声：“死矮子，刀疤脸——”
“乐颜，你认识？”乐然腹疑的盯着乐颜，仿佛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这个……”乐颜沉吟半天，低头思索着到底该怎么说比较妥当。
“乐颜，有话不妨直说，无碍的。”说着，无殇大手一扬，冷漠的对着狱卒开口言道：“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明白了吗？”
“是，属下遵命。”
乐颜锁眉一展，故作轻松淡定的模样：“大约一月前，我曾在蓟城将军府中被人虏走，就是他们二人所为。”
闻言，乐然眸底的温柔瞬息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未见过的狠戾，如同嗜血般死死的盯着牢房中昏迷不醒的两人。无殇则负手而立，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那双微敛的眼眸此刻正透着股危险的意味。
“其实他们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然也不会轻易放我出逃了。”乐颜无奈的看了看两人，轻轻的叹息，继续说道：“璟侯，我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中了影杀的独门迷药，估计最快也要到明日午时之后才能苏醒。”无殇薄唇微抿，双眸隐在低垂的浓密睫毛下，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乐颜蹙眉，抿了抿唇，低声问：“璟侯，我有话想亲口问问他们，不知能否等明日他们清醒之后，你再行处置。”
“好，我答应。”无殇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我先替他们说声谢谢。”乐颜抱拳一拜，淡淡道：“那就不在此继续处打扰璟侯办事，先告辞了。”
乐然心底略有不悦的看着乐颜渐行远去的背影，不由眉头紧锁，幽深的眸底颜色来回变幻。待心情平静下来，立马转身对着无殇点头示了示意，而后形色匆匆的追了上去。
出了地牢已是夜幕时分，徐徐凉风迎面扑来，乐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跟在她身后出来的乐然敛眸想了想，叹息一声，无奈道：“颜儿，我们去书房好好谈谈。”
“大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乐颜满脸倦容，眼光不自觉地一躲，“请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说完，她脚尖轻点台阶，便头也不回的独自飘然离去。
*
风清月漱，林间幽梅,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朦胧银辉下，一抹红色倩影漫无目的走在梅林之中，远远的望去，仿佛似一朵孤芳自赏的红梅，寂寞而又孤独，竟让人平白无故的心生一股怜惜之感。自两日前，梅林发生了惨案以后，已经鲜少有人再踏足此处，不想今夜竟安静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有些事情一旦出现了破口，就会瞬息间涌现出更多的秘密，让人措手不及。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的去面对，但当谜底快要昭然而揭的时候，却失去了继续追查下去的勇气。思及此处，乐颜不由眸色黯淡，心底一阵抽痛，闷了良久，才慢慢呼出一口长气，貌似想把积压已久的情绪宣泄出来。
直到走得双脚快麻木，乐颜才在梅林深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缓缓坐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偶尔的几束月光透过婆娑的枝叶斑斑驳驳的洒在她身上。寒风袭来，她不禁抱膝缩在阴影中，臂膀上下磨蹭着，企图给自己一点温度。
乐颜默然的倾耳听着枯叶飘落的“簌簌”声，往事在脑中飘忽而过时，记忆中的画面依然清晰得就像在眼前一般。
她、乐然、潮汐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虽是君臣，但感情却胜似亲人。只是，没想到大哥这些年来，竟存了如此心思，江山、王位、权力对于他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背信弃义，可以枉顾十几年的兄弟感情……而自己的亲生娘亲为什么会惨死，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真相……
就这样过了半响之后，乐颜忍不住揉了揉渐渐发涩的眼睛，将头埋入双臂之中，有滚烫的泪珠悄无声息的自她脸颊划过。
突然，耳边响起了脚踩在枯叶上的“吱吱”声，由远及近，听得越来越清楚。
乐颜猛然一惊，抬头，警觉地开口问道：“是谁？”黑暗中，只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靠近。
“乐颜——”熟悉的声音，似水清凉。
乐颜借着微弱的月光，呆呆的瞧着来人。待那人来至身旁，她愣了许久，才失神的唤了声，“无名。”刹那间，她鼻子一酸，眼泪更是如山洪决堤般倾泻而出。
“怎么哭了？”无名俯身看着乐颜，精亮的眸子里露出几分久违的柔情，伸指帮她抹去脸上的晶莹，轻声道：“女子的眼泪是最珍贵的，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或事而让自己伤心，知道吗？”
乐颜愣住，本能的脱口问道：“你不是离开宛城了吗？”
“昨日把该办的事都办完后，就整装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宛城。”无名冲着乐颜眨了眨眼，撇了唇故作委屈状，继续抱怨，“本是想摸黑溜进驿馆看看你的，结果很不巧的撞见了某人正独自躲在黑暗里掉眼泪。”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里？”乐颜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的望着无名，困惑的执起丝袖擦了擦脸颊间的湿润。
“乐颜，相不相信世上有种感觉是可以心意相通的？就是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无名挑眉，眸光微动，上前紧靠着乐颜坐下。而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极具诱惑的笑道：“因为只要你不开心，我这里也会跟你一样，好痛。”
乐颜听得一怔，脸“唰”的通红，赶忙别过头，瞅着黑暗处，心绪紊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无名勾眸盯着乐颜，嘴角轻扬，低头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原来捍女也是会害羞的。”
乐颜闻言，转过身来，凝眸瞥了无名一眼，情不自禁咧嘴笑开，详怒道：“捍女也是女人，还不准本姑娘脸红了。”说着，伸出拳头，毫不客气的使劲敲了敲他的膝盖。
“哎哟——疼——捍女就是捍女，果然还是本性难改。”无名叹息一声，故意斜眼看着乐颜，摇摇头，眉眼一弯，笑得满含深意，“打人还是那么孔武有力，看来应该没事了。”
乐颜怔怔看着无名，动容的点了点头，低声呢喃：“无名，谢谢你，哭过之后，舒服多了。”
“能看见你没事，我这次的千里奔波也算值得了。”无名放松的笑了笑。虽隐在黑暗之中，但那双粲如星辰的眼眸却依然清亮如往昔，淡然道：“你平时看似什么都无所谓，其实心里对有些事情却是在乎得紧，真担心你长久下去会把自己身体给憋坏了。”
“嗯，以后再也不会了。”乐颜认真的看着无名，不禁面色动容的点了点头。
接着，无名也自觉地避开了痛处，没再去过问乐颜今晚落泪的真实原因。两人就这么静静的依靠着，东拉西扯的聊着天南地北的奇人趣事。直到孤月爬到了半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谈话。
乐颜起身拍了拍衣裳，释怀道：“我该回去了。”
无名也跟着起身，伸指专注的帮乐颜拂去了发间的碎屑，笑道：“走吧，我送你。” 他眸色温柔的扬了扬唇，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乐颜的手。
乐颜脚步未动，抬眸愣神的看了看无名片刻，心念流转，终是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行去。
林间，一红一紫两抹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其中，竟透出股撩人心魂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梅林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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