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长梦君归

2、下

　　他在心里描绘着忍足的轮廓，用手指轻轻在忍足脸上划着，鼻尖，眉角，唇，都是他能想象的最完美的样子，半长发，眼镜，下巴，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呐，本大爷治好了眼睛，就什么都看得见了。你要是长的太难看，还是趁早别理本大爷了。”
　　“小景的嘴巴真是要命，人家真的很帅的。”
　　“也是，说不定丑的是本大爷。”
　　“景吾，”迹部听见他忽然收敛了所有玩味的态度，用严肃的过分都有些跑调的声音说，“相信我，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你乱用什么形容词，恩啊~？”
　　忍足把他的手按到胸口，迹部感觉到那里面生命和希望在搏动，那节奏突兀而醉人。
　　“呐，侑士，活着真好。就算看不见也好。”
　　“是啊。”

　　晚上一起吃饭，迹部任由忍足带着，拐了几个巷道，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店里坐了下来。
　　点了红酒和牛排，听忍足说服务员端来了深红色玫瑰形的玻璃蜡烛，说烛火在跳动，一片光晕。
　　他把牛排切好送进迹部嘴里。
　　突然他拿下手套，压低声音说，别动景吾。
　　紧接着迹部感觉到他有些冰冷的手指轻轻从耳边抚过，顺着脸颊滑下来，一遍一遍，仿佛不知疲倦。
　　“真好啊，”他说，“我能这么真切的触碰到你。”
　　迹部却嗤笑了一声，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摩挲起来。“侑士，你的手指也好漂亮。”
　　他说真的，忍足几乎完美。他有着完美的容貌，完美的性格，完美的声线，和完美的手。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迹部从没触碰过摸起来这么舒服干练的手。
　　忍足“咯咯”的笑起来，有些宠溺地揉揉迹部的头发。
　　他去结账的时候，迹部在门旁边站着，安心的等待。不一会儿，他感觉有人抓住了左手臂，笑着开口，刚说出一个“侑”字，右手臂却也被人抓住了。
　　“是个瞎子啊，哼哼……”
　　迹部觉察到情况不对，挣了一下双手，抬腿冲声音传来的地方踢了过去，意料之中听到一个人的惨叫，却意料之外被谁抓住了腿脚
　　到底，有几个人在旁边！？
　　“给本大爷滚开！”他反手猛一抽，一个人被翻身在地，紧接着补上来的却是四只手。
　　“你个混蛋，敢踢我……”他听见风声从耳边擦下来，之后“啪”的一声，一下又停止住了。
　　“你们，不要命了……”忍足的声音又响起来，迹部却不由得打了一个颤，天啊，那哪里像是温柔细心的忍足侑士，声音里隐隐的杀气，却是压迫感十足。
　　他被推到后墙，接着听见了耳边一片混杂的打斗声。
　　突然忍足倒抽了一口气，一股血腥味涌进鼻腔。
　　“侑士……”他叫着想向前，又听见金属落地，“哐当”一声，不一会，空气中立即有更浓重的血味弥散开来，却都不是同一个人的。
　　最后以一个陌生的惨叫声收尾，一群人踩着混乱的步伐匆匆逃离。
　　“侑士，你受伤了么？伤到哪儿了？”他冲上去拉住忍足的衣服，却触手一片湿热，他诧异地缩回手，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小景，那不是我的血。”忍足的声音忽地又响起来，一股笑意。
　　“侑士，你的伤重吗？”他向着黑暗问，被忍足拉起手放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从划开的血口一端抚到另一端，大概有五厘米，还在流着血。
　　“瞧，只是小伤……”
　　他安了心，随即又立刻说：“去医院，快点……”
　　“不了小景，我先把你送回家。”忍足说，撕下一块衣布，“啊呀，这件衣服是报废了，还让小景忍着这么臭的腥味……”
　　迹部笑了起来，伸手去拉忍足，触到忍足一刹，却愣在原地。忍足在发抖，整个人都打着颤。
　　他惊诧的一愣，听见忍足说：“虽然是小伤，不过真疼呢。别怕，景吾，我大概是第一次受伤。”

　　他没能说服忍足立刻去医院，而是被送回家。
　　路上，忍足没有继续戴手套，而是一直紧紧牵着自己。他说着话，把迹部逗得一路都在笑。而且他甚至告诉了迹部很多，关于家人，关于保护他的姐姐，关于他自己，关于迹部……
　　他好像，话语永远也说不完。
　　在迹部家不远处停住脚步，忍足笑着说一身血渍被看到了不好，就送到这儿。
　　迹部认真的又摸了摸他的脸，笑了笑。
　　“那侑士，再见吧。”
　　他转回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听见忍足叫他。
　　“景吾！”
　　“什么？”他又转回头，向黑暗中声音的源头望过去，只得到简单的回答。
　　“再见……”

　　忍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迹部忽然有一种错觉。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被黑暗噬尽。
　　他想喊住他，想他回来，想他陪着自己，想他永远也不离开。
　　因为他觉得，这个忍足侑士，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
　　他暗笑自己多心，却还止不住地不安。
　　他觉得，忍足似乎走错了方向，而走到了一个找不到出路的地方……可是，回去的路，忍足难道不会比一个瞎子更清楚？
　　自嘲般的笑了笑，他走回自己家的别墅中。

　　从美国康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忍足的CD店。
　　他不紧不慢地迈着脚步，手指摩擦过墙壁，像他第一次自己去的时候一样，他用眼睛去捕捉这个偏于城市一角的所有，他要把这个墙壁，这个记忆中的墙壁永远藏住。
　　他像那次一样，手指火辣辣地疼。
　　可是一切都一样，他想，他顺着离开的路又走回来。
　　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忍足身旁。
　　对他说，永远都不要分开了，永远都不要……
　　到了CD店，和他记忆中的几乎相同，门上挂着风铃，门一动，风铃就响起来。
　　屋里柜台前，站着一个红色齐耳短发的男孩，听到响声，忽地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我是新老板向日岳人。”
　　迹部愣了一愣，问：“忍足呢？”
　　岳人不改笑容，回答说：“侑士回大阪去了，以后这里由我接手。”
　　迹部不敢相信地顿了顿，皱皱眉，对他说：“请帮我告诉他，一个叫迹部景吾的人来找过他。”
　　岳人闻言，却忽然惊诧地瞪大双眼，脸色暗了下来。
　　“你就是……迹部？”
　　迹部点点头，看着岳人，等着。
　　岳人从柜台中抽出一张CD和一封信，递到迹部手中；声音忽然哽咽起来：“侑士他……不在了……”
　　迹部瞪大双目，手中的CD盒跌落下来，顿时摔得粉碎，岳人吃惊的蹲下，把CD拾起，心疼地说：“还好没有摔碎，这是侑士最喜欢的歌，根本舍不得给别人……”

　　迹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一直像虚脱了一样。
　　拆开信封，是陌生的要命的字迹。
　　“景吾：
　　你拿到信的时候，大概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想离开，不想走，想一直陪着你，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景吾，对不起。
　　还记得我说我姐姐的事么？我现在全告诉你，姐姐是替我死的，被花瓶的碎片割破了手指，可是，即使是很小的伤口，也可以致命。景吾，或许你现在猜到了，我是血友病患者。直到她离开，我才明白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感觉。
　　本来不能理解那些过分的关心，就在那一瞬，全部都明了了。
　　我的手套只用来保护手指的。本来我在安静的等待生命的结束，早已安了心，可是突然间，我一点也不想死。我想等你回来就告诉你，我那么爱你，爱到恨自己的地步。我多么不想离开，多么不想和你分开，可是终究，没有奇迹发生。
　　景吾你说过的，能够活着真好，就算看不见也好。
　　的确，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活着，不想让爱你的这颗心的跳动停止。
　　景吾，活着真的很好，就算要时时面对死亡的恐惧，就算再也看不见所有的人，也好。
　　永远爱你的 忍足侑士
　　迹部没有哭，他看完信，才稍稍平静下来。
　　打开CD机，将那张忍足留下来的碟放进去，迹部终于听到了那首完整的歌曲。
　　缓慢而静谧的旋律，从他的记忆里流淌出来。
　　就算再也看不见我所爱的人……
　　侑士，活着真好。

　　I want to have a new life again
　　Though I am lonely all the time
　　I want to have my own soul
　　Never forget where my home is
　　I’ll meet a person who can give me hope
　　Before I have to sleep

　　I have walked alone for a very long time
　　Just left my footsteps and footprints on
　　I know nobody can see my real soul
　　Maybe only you……

　　I have walked alone for a long time
　　Just left my footsteps and footprints on
　　Nobody knows where my soul is off to
　　Maybe only you……

　　Now I am crying ,why don’t you come
　　If you are not here beside
　　All days are nights

　　+全文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