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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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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
我使劲地揉着小腿,好让抽筋过后带来的那种痛感消失。我松开手,皮肤上的红紫色鞭痕触目惊心。
“站起来!”
电视天线在我身边呼呼的抽向,我只能强令我全身的肌肉再坚持一小会儿。
“再忍一忍就好啦。”我默默的安慰着我自己。
“你本来不用遭受这样的惩罚,但是——”
又是啪的一声,熟悉的痛感再一次由腿部传遍全身。
“我警告过你多次!”养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我又得咬着牙防止自己叫出声来。我的大脑觉得有些麻木。
“你犯了什么错误?”他再一次问。
“逃学。”我突然害怕我是以这样微弱的声音说出了我的罪过。从以往看,这样通常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大点声!”又一次更加剧烈的疼痛感涌了上来,当你皮肉麻木的时候,他还会转而攻击你的大脑。这样的感觉折磨得让人难以思考。
“逃学。”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通过蠕动嘴唇发出了这个单词。因为几乎与此同时我失去了意识。
黑色。
痛苦的感觉消失了。总是这样。只有在这时身体才能完全摆脱痛苦。
同学问过我,他老这样打你,你还敢再犯错吗?
我点了点头。
似乎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在鞭挞与罚站的过程中突然感到罪恶感,从而忏悔。抑或是我已经像一个习惯于如此残酷苦修的修道士一样,竟能在疼痛中得到满足和安生。总之,错误不可避免,体罚也会随之存在。
黑色。
我在黑暗中醒来,全身被温暖包裹着。他的手把我的碎发别到耳后。
“还不舒服吗?”他问。
“那还用说。”我转过身去,不想面对着他正俯视着我的脸。
“那就变得乖一点。”他没有把我的身子扳过来,而是仍然在我身后看着我。
我发出了一声不耐烦和嗔怪的哼声,同时示意他我要睡觉了。
沉默不再被说话声打破。他在我的面颊上印了一个吻。
你永远无法仅凭一件事来爱或憎恨一个人。
电话响了,这是它两天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刺耳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把父亲的那辆莲花轿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几天来,我都特别注意不去碰触两天前的伤口。尽量不下楼,不去客厅。壁纸请人来换掉,破碎的家具都拿走,满是灰尘的地毯也被我扔了出去。警察局这几天是颇给我面子,自从报案以后他们那里就再没跟我提起我的父亲。这样也好,人都走了,追求现实的细节还有什么意义。我放弃了学校乐团的最后一次演出,在医院间奔走,希望能在大学毕业后找一份外科医生的工作。我竭尽全力忘掉过去的种种,去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但伤口毕竟没有痊愈,它时时刻刻都在隐隐作痛。
在剧院的一条窄窄的后巷里停好了车,我准备进去找亚当森团长谈谈推出的事。亚当森团长前几天到葬礼上假惺惺地吊唁都被我看在眼里。为了留住人才,为了成就自己的事业什么不能做呢,何况是流几滴眼泪?他全当是在听一场催人泪下的歌剧了。
刚离开汽车几步,我的车钥匙还没来得及装进包里,我的眼前就突然完全一片黑暗。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自己掉进了井里。紧接着我就完全地丧失了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