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妆》顾檀妆

4、第三节：珍妃

　　把药抓回去以后，我就一直帮忙洗毛巾，忙了半夜，手浮肿的十分厉害，约莫子时，珍妃的病情总算有所缓解。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被一宫女带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几间外院都坐满了太医，只有内院十分清静，内院后面还有个后院，左墙角栽了一墙的蔷薇，还未到夏季，蔷薇藤只是抽出了几片新叶，叶片的底处还有些嫩黄的颜色。蔷薇旁种了约莫十几棵梨树，梨花的花瓣随风飘落，像是柔软的雪落下来一般。
　　相比较之下，右墙角就单调的多，仅是放了几个种了仙人掌和仙人球的花盆。
　　听领我来的宫女说，这太医院的太医们，除了宫子瞬和一位叫张默轩的御医以外，都只能被叫做太医，内院也只有他们两人使用，那后院便是他们一人一半的栽种着。
　　那宫女给我沏了杯茶便离去了，端着茶喝了不多会儿，昨日那个派我去抓药的人便走了进来，依旧是用浅蓝色丝线绑住的棕色长发，笑意未减。
　　能进这内院，又能在昨日开方子治疗珍妃的，恐怕他就是那位张御医。
　　我还没开口，他便笑意盈盈的说了一句：“听说皇上让你给我当个下手。”
　　“是，”我站起来作了个揖，道：“我姓夏，名翡翠，叫我翡翠就行。”
　　“我姓张，名默轩，”他玩味地从窗口旁的梨树上摘下一朵梨花，轻轻把玩着，“怎么样？宫子瞬那家伙，有对你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如果我没猜错，”我把手里的茶杯放回原来的位置，抬眼往他那里望去，“您恐怕对我为什么能嫁给他非常感兴趣。”
　　“是，我一开始是非常感兴趣，他连要成亲这样大的事都瞒着我，所以我很好奇，”他笑着扁了扁嘴，但又伸手轻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市井间说的碧玉妆，还是调制出‘浮世暗香’的妖女？如果真的是这样，宫子瞬又何苦会答应这么一桩婚事。”
　　“那你得出的结论呢？”我垂下眼帘，冷笑道：“对于我的底细知道的那么详细，昨日见得我时便知我懂抓药材，恐怕早已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恐怕市井间对你的评价没错，你就是个妖女。”他笑意愈加深沉，“即使昨日，对我见到你，便清楚你懂医术的事心存怀疑，但却不动声色地去抓来了药；依我看，宫子瞬能同意与你成婚，恐怕是真如传言中所说，你摘下那翡翠面罩就会变成血眼珠。他仅是对此感兴趣了才会娶你。”
　　“然后呢？”
　　“然后，”他抬手把手中的梨花放回树梢，“就像他种的植物一样，因为害怕你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之后会受伤，所以先说了出来，并以此为借口掩护自己，希望不被别人伤害。”
　　那朵梨花并没有就此停留在树梢上，而是整朵花随风飘落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样还是会伤害到别人。”张御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翡翠，现在你是他的妻子，但他却是个自以为这样就不会伤害到别人，自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的笨蛋，我希望你能明白，他并不是坏人。”
　　“我知道了。”我站起身，快步走出后院，走到院门口时，回头对他说：“我去给珍妃娘娘诊治，您呆在这里喝茶就好。”
　　从太医院出来，再行不多远便是曲桥，过了曲桥再走过几个妃子的住所，便是珍妃的惊鸿轩。
　　珍妃已经醒了，我走上前去要给她把脉，她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就是昨日那个照顾我的人吧，睁开眼的几次看到过你，忙了一夜，很累了吧？”
　　我低下头，回道：“珍妃娘娘无需担心，我不累，倒是您要好好休息，昨日才刚大出血，接下去的一个月最好都不要下床走动，更不要动怒，如果您不介意，我愿意陪您一阵子，直到您痊愈为止。”
　　她笑了，是一种欣慰的笑容：“太谢谢你了，自从我进宫以来还没人对我那么好呢。”
　　“娘娘，药煎好了。”一个宫女敲门道。
　　“端上来吧。”
　　宫女慢慢走过来，把药端到我面前，那药泛暗黑色，看来是下了点小毒，不过倒也不至于致命。
　　我接过那碗药，打翻在地，然后故作惊讶地叫道：“呀！不好意思，我没拿稳。”
　　“你！”那宫女显然有些不服气，珍妃也有些生气地看着我。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事想和珍妃娘娘单独谈一下。”我连忙赶走那些站在屋里的宫女，等到她们都出去以后，才回到珍妃的床前，收拾那些碎片。
　　“刚才你……”珍妃显然有些疑惑，但大概见我又主动收拾碎片，也不大好说什么。
　　“珍妃娘娘。”我站起身来鞠了个躬，“从今日起我会给您煎药，请您不要吃其他人煎的药。”
　　她有些惊愕了，想了半响才开口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刚才那药有毒，”我转身坐到床栏上，笑道：“虽毒不致死，却会留下后遗症，怕是有人嫉妒您生了个皇子，今后您还是慎重起见吧。”
　　“抱歉，”珍妃流露出悲哀的神色，“刚才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只是表面上对我好，其实是想欺负我……”
　　“刚才我做的是有些过，但刚才端药来的女人你要特别小心，她刚才的怒意不平常。”
　　“是，我以后提防她便是，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我站起来，走到窗口的一棵香樟树前，回道：“我姓夏，名翡翠，您叫我翡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