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瞎说》白小疯

3、2

　　尚家堡本来就挺偏僻，董小仙又跑了挺长一段，离玉楼春几经不远了。
　　玉楼春不是酒楼也不是客栈，是城郊一处近几年挺火的景点。原本只是大爷大妈遛个弯的地方，自从某位云游诗人在这儿提了首不瘟不火的诗，就成了文人雅士聚个小会飚个文采的地方，不过那时候还只是叫玉楼台，名字出处是几首在这出名的诗，后来这地方被幽会的小情郎给霸占了，人们戏称为玉楼春，叫着叫着就改不回去了。
　　玉楼春确实有几处类似楼台的断壁残垣，传说是上古仙门的旧址，而且景色确实不错，不说清溪翠竹，至少也是有水有树林，董小仙估摸着要盘下来得不少银子。
　　董小仙虽然没看见过那位姑娘真容，但想在玉楼春找到那姑娘其实不是件难事，因为目之所及就一个小姑娘，周围坐一圈全是大妈，无比惹眼。董小仙老远就听见大妈们惨无人道义正言辞的集体讨伐。
　　“这哪行啊，哪有让姑娘家先到这儿等着的道理。”这是女权主义大妈。
　　“就是就是，丫头你听大妈一句劝，男人就那个样，你看看我家老头子”这是愤世嫉俗大妈。
　　“姑娘姑娘，这是我儿子生辰八字，你考虑考虑？”这是征婚党大妈。
　　“……”也没干啥亏心事，为啥这么如芒在背呢……
　　董小仙难得要脸一回，踌躇着不想过去，谁知那姑娘猛地站起来。
　　董小仙生出些不详的预感来。
　　果然，那姑娘指着他说出了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呀，他来了。”
　　大妈们瞬间集体瞪过来，脸上一个赛一个地写着不善。
　　好。很好。
　　众目睽睽，董小仙咬牙，再咬牙，
　　最后扭曲成一个呲牙微笑:“呦，聊着呐。”
　　“娘子你在这儿啊。”董小仙笑眯眯，“谁来了呀？娘子等谁呢？”
　　大妈脸上的表情默契十足地换成了“情况不简单”，齐刷刷转头去看小姑娘。
　　那位姑娘表情凝固在脸上。
　　叫你坑小爷。
　　正尴尬的时候，只听八卦党大妈突然一声惊叫:“大家快往那边看！昨天那个惹哭小姑娘的兔崽子又来了！”
　　董小仙只觉得一大团人影从眼前拥过，刚刚还准备拷问那位姑娘的几位大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加入了追打兔崽子的行列。
　　现在民风都……这么彪悍了吗……
　　眼前一扫而空，董小仙觉得有点可惜。
　　“你可以啊。”那位姑娘带着胜利的微笑朝他挑了挑眉，“不过，你的行踪，可是又跟姐姐我暴露在了同一个地方，要是没有我证明的话，你怕是说不清了吧？怎么样，跟我走？”
　　董小仙蹙了蹙眉，觉得这实在不像是正在逃婚的人敢干出来的事。这姑娘看样子专程在这儿等他，搭上自己也要拉他下水。
　　“你废这么多心思，想把我跟你绑在一起？”
　　“嗯。”小姑娘答应得轻轻快快理所当然，“要不等我爹找到你要人，你交不出，也说不清。”
　　“你这么好心？”
　　“当然不。第一，路费自付，第二，你得帮我找人。”
　　“你就这么肯定我没有能力抓你回去？”
　　“你要是想回去被审呢，我也不拦你。”小姑娘抱起胳膊。
　　大爷的，差点忘了尚怀错原本也是要审他的。
　　董小仙沉默两秒，微笑:“姑娘去哪？”
　　“听说你认识，窦知风？”

　　“杏花天教主董小仙带着银子和姑娘跑了。啧啧，您瞧瞧这风骚的名字。”小孩坐在桌子上，悠荡着小腿，神采奕奕地比划，梳着的两个小丸子摇来晃去。
　　这茶馆不知道怎么想出这么个噱头，让个小孩说书，管他说得好坏，小孩子总是讨喜的。
　　可惜董小仙一点没觉出可爱。
　　放屁！瞎说！恶劣！搬弄是非！
　　董小仙坐在角落里磨牙。
　　他现在左边坐着武林第一高手隋敬年的哥哥隋敬生，右边是尚家堡堡主他闺女尚改改。
　　拐走这么两个来头不小的货，董小仙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关键是他还不敢不拐。他现在处境比他的左护法还尴尬。
　　现在他们正在去成州找窦知风的路上。他原本也是要去找窦知风的，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带这么两个玩意儿去实在是有点不厚道。
　　一个脸上写着见钱眼开，另一个提起男神并不怎么理智。
　　是的，尚改改并不是为了逃婚才坑董小仙，她是去追星。
　　窦知风名声大，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开的闻声学堂。学堂只收目盲之人，专教音律，从闻声出来的人甚至有被官家选中做了宫廷乐师的，以至于窦知风可谓人脉千里。
　　尽管后来有人效仿，但做这一行的到底是有限，也少有人能做到窦知风这么成功，所以闻声学堂可以说是行业垄断了，自然是钱如流水。
　　再就是窦知风本人确实招小姑娘喜欢，长得好看不说，又有清清冷冷不染世俗的文人气。不仅如此，还是个武学奇才，简直是要啥有啥。
　　“我听说，前几年京城庞家去说亲，他都没答应，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啦？”尚改改揪着董小仙问，“还有还有，听说丞相许他官做，他理都不理就走啦？”
　　“啊，那些事。”董小仙一边听着那位小先生编排自己，一边闷闷不乐地滋溜茶水，心不在焉地应付她，“因为，他聋啊。”
　　尚改改倒茶的手僵住。
　　“等后来他知道自己当时干了啥，气得闭关了一个月。”
　　桀骜不驯。淡泊名利。清冷高贵。
　　一串高大上的词语绕着尚改改的脑袋转了一圈之后，碎一地。
　　然后就是一声高分贝尖叫:
　　“他聋？！”
　　“……”董小仙和隋敬生仰望了一眼差点从座位上蹿到桌子上去的尚改改，默默把凳子往旁边挪了一挪。
　　所有目光聚焦在尚改改身上，那边那位小先生突然朝这边一指:“列位您瞧，说不定这几位正是尚堡主要找的人呐。”
　　董小仙一个哆嗦，差点也蹿到桌子上去。
　　却听场内一阵笑声，也没有人当真，倒是将目光又聚回了那小孩身上，顺便给尚改改解了围。
　　董小仙嘴角抽了抽。现在的小孩真是成精了。
　　“居然没人认得您。”隋敬生喝口茶压了压惊，在旁边说风凉话。
　　董小仙丧丧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做个好人太难了。”
　　“下棋吗？”隋敬生瞥了一眼表情呆滞的尚改改，问董小仙。
　　“好啊，你赌谁赢？”
　　董小仙跟隋敬生续到第四杯茶的时候，尚改改才从腰缠万贯才华横溢武功高强的谦谦君子窦知风是个聋子的震惊里缓过来，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继续前进。
　　董小仙遗憾地砸了咂嘴里泡到没味儿的茶水，认命地收拾了就要胜利的棋局。
　　“你刚刚悔棋了，晚饭你请。”隋敬生只有在谈钱的时候才会打破他温温吞吞无欲无求的佛系青年样。
　　“不是吧生哥，我赌赢了。”董小仙冒着被隋敬生抓回尚家堡的危险挣扎了一下。
　　“我想吃肉，你呢？”并没有在听的尚改改。
　　“馄饨？包子？”装聋的隋敬生。
　　“……”毫无存在感的董小仙。
　　我好歹是个教主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