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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算心 ...

  •   一番提醒,倒真让王隐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可见其内心对封行水印象应是甚好,起码未与纪焉视为一道,却又听他回:“我自然记得,不过,前后也是两三面而已,之后就再没见过。”

      叶还君垂目道:“真是憾事。你只知他许久不露面,竟不知他已死了许久?”

      王隐闻言微愣:“我不知情。”叶还君哦了一声没说话,半晌,果听王隐主动问:“他如何死的?”叶还君面有戚怆,却道:“说来话长,可否进屋一坐,让我细说与你?”见王隐有些犹豫,不由胡扯道,“他死前还说起过你,因纪焉让你与止剑宫生了嫌隙,实觉误会可惜。”他说完自顾向前几步站到草屋檐下,那王隐果然没再拦他。又道:“今日在下替封行水代纪焉致歉而来,入宫之事,侠士若不想,在下不提就是。晚时回去,向大宫主说明,便说你心意已决,是在下说之不动,大不了落个无能无用,挨一顿骂便是了。”

      说实话,自纪焉与其冲突起,止剑宫派来“致歉”的人不止一拨两拨,只都没说上一两句话都被王隐打了回去。能说上这么多的,叶还君是第一个。不多时,两人已从屋檐说到了屋内,先从封行水的死说起,其中难免被叶还君自行杜撰一番,说完,自然又觉得有点不厚道,人都死了,还要在这拿他编点情份是非,刚有些愧疚,却又转念想到花一色“可用之人”的言论,觉得封行水生前也没少利用了自己,便又心冷理安起来。

      说话间,叶还君果然没再提要请王隐入止剑宫的话,只不着痕迹地问他为何不愿入止剑宫,才知那女娃的母亲是死于刀剑纷争,王隐是心灰意冷,心中不愿惹江湖是非。叶还君心中有感,默然半晌,只道:“在下虽人微言轻,但定会尽力向大宫主进言,叫他们再不扰你清静。这种事讲个你情我愿,哪里强求得来。”又道,“只是那二护法纪焉不知做何想法,他与封行水向来不和,更是看我不起,简直势同水火。他以前若做错什么事,但愿不要迁怒于封行水和止剑宫才是。”

      言之诚诚,语之切切,终换来王隐一声谅解,不敢说冰释前嫌,起码让王隐对自己是一番重新感觉和看法了。

      门外细雨仍是未停,叶还君却已起身。“能得侠士一番谅解,实则在下之幸。”他走到门边撑了伞,雨中走了几步才又回头问到:“倘若没有纪焉冒犯,在下也真心诚意请侠士入止剑宫,侠士可能答应?”

      “不会。我不入帮派,是我心意如此,不是因为纪焉。”王隐道。

      “在下明白了。”叶还君一笑,“我倒忘了说,我今日致歉而来,也是带了青龙白虎两名剑侍,听数月前就是这两人无意中轻薄了令妹才致这许多误会冲突。那两人本是纪焉手下,我今日私自拿了来,又怕甫一见面伤了和气,是以让他二人在远处亭中等我。你稍待片刻,我让他们过来亲自于你道歉。”又似玩笑道,“要打要骂全凭你做主,只留得他们一命即可,否则那纪焉要与我拼命了。”说完转身欲走。

      那王隐闻言唤道:“不需要的,省了吧!”

      叶还君却是头也不回,只道:“应该是需要的。”语气不容反驳,细雨之中,竟泛点冷意。

      长天薄雨,道旁古亭。青白两侍已去王隐居处致歉,叶还君立于亭中,负手等了两阵烟雨,眼见道路尽处一行人雨中疾驰而来,转身提伞出亭,慢慢往王隐草屋而去了。

      细雨沾衣,微风凉面,绿苔铺路,茅屋蒙烟,光景与午时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屋前多了两具尸体,地上多了一片雨红。门前檐下是带血持剑的王隐,见到他是一脸欲说无话欲辩无词的怔忡无措。

      叶还君撑伞而立,几丈之外,细雨冷朦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传来他低缓清平又不可置信的声音:“王隐,你杀了青龙白虎?”

      “我……我不知道,我无意取他们性命,只没想到……上次交手,他们武功明明在我之上的!哪里想到不过十招就……是我失手,是我误杀了……”王隐有欲解释,却颇显无力。

      “是他们该死。”门柩边上显出一张孩子脸,是那个唤作苏余人的女娃,“他们不是来致歉,只是来挑衅而已。”

      “怎么会?”叶还君轻喃一句,半晌,无奈哈了一声,道,“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逼得他们来向你致歉,却不想这两人自小就是纪焉的手下,又怎会乖乖听我的话呢……”

      话才刚落,远处一片人声乱响,听得一人喊道:“叶还君!”叶还君不回头也知那是纪焉的声音,当下几步近到王隐身边,一手拿过他手中之剑,道:“全是在下的错。你不要承认这两人是你杀的,否则他要不死不休了。”

      说话间纪焉一行八人已到了跟前,他是午时听说他的手下青白两人被叶还君拿去,半个时辰前才有叶还君的人过来与他说,青白两人被拿去王隐之处,说是要他二人以命谢罪。纪焉一听如何了得,立马便带了人往王隐之处赶。不想才一到,便只见了青白两人的冷尸。

      “叶还君!这两人可是你杀的?”纪焉怒火炽盛,大声逼问。那王隐刚欲担罪,却听叶还君道:“是,是我杀的。这两人犯了错,不应谢罪么?”

      纪焉闻言惊愕,他不敢相信叶还君敢如此草率便杀了青白两人,这两人是八武其中之二,地位不低,岂是说杀便能杀的,一时不禁怀疑道:“这是大宫主的意思?”

      叶还君道:“不是,我还未请示过大宫主。”

      “哈哈哈……你当真好大胆子!”纪焉闻言大笑,突然眼神一凛,唰然拨剑,一个疾身颤剑就往叶还君胸口刺去,他本看他手中拿剑,以为他定会阻挡,不想叶还君竟是一点反抗也无,剑到心口,仍不闪避。纪焉不免一惊,剑尖一偏,长刃咝然没入了叶还君的左肩胛处。 “你做什么戏呢?” 纪焉持剑轻问,停顿片刻,猛然拨剑。叶还君闷哼一声欲倒,旁边王隐却一把扶住了他。纪焉瞧这情境只觉莫明诡异得很,这叶还君哪里这般弱不禁风,明摆着是在做可怜了,却不知是在博哪个人的同情?他一声冷笑,你要装弱那我便做一做这凌弱之人好了,猛然一把拉过叶还君,扣压着他的伤肩狠狠反剪了他的手,笑道:“让我押你回去,让大宫主来治你罪!私杀同派弟子,我看大宫主如何护你!”

      这一幕王隐看在眼里,只觉叶还君之前所言非虚,这两人当真势同水火不能相容。又觉他这一番遭罪全是因得自己,不禁上前一手将纪焉推甩开去,喝道:“你放开!这两人是我所杀,不关他什么事!”

      纪焉一愣,又是大笑,道:“叶还君你当真有本事,不过见了一面,便能有这般情深谊重,连杀人之罪都能抢着担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成精的妖怪,能蛊人惑心呢!”上前又抓扣了他的手腕,道:“走!和我回宫去!否则休怪我现在就将你收拾了!”王隐却也不放手,当下两个绕着叶还君便拆起招来,那同纪焉一起的七人见势立即包围上来,却听叶还君喝道:“住手!”见他勉强站直了,对王隐道:“我是止剑宫人,即做了这样的事,就应自行承担,你不用管了!”

      叶还君说完欲走,那王隐却道:“我王隐光明磊落,何时要人替我担罪?这二人我杀了便是杀了。”又对纪焉道,“你要报仇,便尽管来!否则便将我一同抓去,让我同止剑宫主说明!”

      一言即下,又是混乱又是激愤,结果当下就真的全去了止剑宫,只留了苏余人一人在那草屋内。花一色闻得事情前后,竟当场便发了怒,引得止剑宫里的几位人物都过了来。“同派弟子私斗就是重罪,现在竟然未有请示,私自就杀了两名颇为不错的剑侍,岂不该死?”纪焉添油加醋之下一个坐实,花一色盛怒一起,竟要命人立即将叶还君拖出去杀了,结果全座皆惊,立时有人求情,却听叶还君道:“今日宫主命我去请王隐,说的是:允他所需,不惜一切代价为止剑宫所用。如今王隐在侧,这代价只是两名剑侍,宫主却来治我的罪么?”

      一翻说词倒是轻巧高明,却是拿着王隐在做垫脚石。众人一时全盯着王隐看,叶还君一翻说词,让他措手不及,这岂不是说自己答应留在止剑宫了?他与叶还君相识不过一日,叶还君便能为他担罪甚至将性命赔上,自己为他留在止剑宫又有何不可?刚要张口答应,脑中急电一闪,突然意识到些什么,恍然一悟,呆呆沉静半晌,才发现自己可能是上了大当,近得叶还君身侧,问:

      “你可是在演苦肉计骗我?”

      一句话说得一片安静,须臾,却见叶还君苦笑道:“止剑宫用人,从不用“逼”的。你怕我骗你,就只管不要答应便是,自顾离去,保证无人阻你。只是叶某没能留住你,便是无功抵过。待你走出这止剑大门,叶某这条性命,却是要以私杀弟子之罪交待在这里了。”

      “那我就赌你是在骗我。”一语一落,转身便走。从门到院,众侍环列,竟真的无人前来阻拦。那王隐出得院门,却是越行越慢,终究还是停了步,回头见叶还君站于门口,一手捂肩,那肩头犹自鲜血淋漓,心中突然颇为感触,仰天一叹,竟又走了回来,只道:“我答应了。”

      “你不怕我是在骗你?”叶还君道。

      王隐道:“我只怕万一你不是在骗我。”,一语中的,如想起当初封行水那句“我真的对你一见如故,想与你相交成知己”,叶还君心中竟觉微窒,可是愧疚?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明白。

      王隐之事终于算是有了结果,诸事安排下去,又遣人将南郊的苏余人接了过来,只道明后天再带过来看看。待众人退去,一室厢房只留了叶还君,花一色与纪焉,那纪焉现下才有些明白,自笑着过来似赞亦讽道:“真不愧是大护法,什么人心都让你算好了的。啧啧,好一个一石三鸟的苦肉计,一次就大大方方做了我两个手下,又给自己添一臂膀,还在宫主那邀了一功。真不知那王隐留下,心里向着的是止剑宫,还是你叶还君?”

      “够了,纪焉。”花一色转身开口打断,“你与止剑大护法的争执,已经让人不耐了。”这“止剑大护法”指叶还君,亦指封行水,纪焉心有自知,满腹怨恨无处发泄,便只身告退离去。

      叶还君也欲随离开,却被花一色叫住,叶还君回头,听得她问:“当时王隐若真走了,你又如何?”叶还君一愣,道:“走了便也走了,莫非大宫主真会杀我?”花一色掩袖轻笑一声,眉眼尽是冷艳,道:“是,本宫虽陪你做戏,但倘若当时王隐不留下,本宫定杀你。”叶还君不知这女人内里心思,也不知她这话是真是假,即无处考证,不问原因,也不想理她,只捂了肩道:“我肩疼得很,先退了。”他说罢欲走,跟前的花一色却一手拖住了他,只道:“那我帮你上药。”

      叶还君一愣,单不说那声音语调与平日不同,也是第一次听她以“我”自称。叶还君背脊一凉,见她已转身去壁上拿药,直道不敢不必,不用不要。花一色回身一个冷眼,却叫他再不敢推拒。扶了他躺下,解了衣襟替他抚了肩头衣物,用白巾细细将伤口血水擦净,叶还君只随她摆弄也不说话,只闭眼向着榻间里侧,花一色瞧了他一眼笑道:“以前可有人这般为你体贴?”

      伤药甫一沾伤,刺痛不禁让叶还君轻咝了一声,他慢睁了眼,只道:“宫主若真体贴,何不解了我身上的叩心血?”

      花一色闻言脸上轻笑不变,只将药慢慢敷了又替他合回衣裳,道:“好了,先休息一个时辰再回去吧。”她说完起身出门,立于门前侧首朝一小婢问:“何事?”那小婢自叶还君到了她的厢门口便在旁一直等候,只听她道:“回大宫主,封司差我向大护法传话,大护法厢内有一女客,从午时起,已等多时了。”

      花一色静站了须臾时间,负手起步,华服曳阶而下。“带路。”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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