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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吕半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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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里出来一穿黑色长衣的男人,看那阴白的脸肤之色,好像是生在阴蔽之下从未见过阳光的豆芽一般。连扣瞧了他一眼,问:“怎么只有你,其它两人呢。”
“有事出去一会儿,马上会回来。”那人边答边瞧了方小寂一眼,问,“这什么人?是要死了么?”
“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为何要行刺门主,这些就是你要问她的问题。”连扣低头瞧了一眼方小寂的腿,用脚拨抬着看了一眼,道,“她是中了门主的引血针,才会昏麻成这个样子,等她清醒些,你要问个清楚。”
那人听闻方小寂是行刺之人,眼中不免露出些惊愕,他看了看方小寂,问:“那……要死,还是要活?”
“门主只是要你问个明白,这人最后是死是活,我估摸着都无所谓吧。”
“明白。”那人拖拉过方小寂的身体,突然咧嘴朝连扣笑了一笑,“连扣姑娘要不要进来坐坐?”
“你不是不喜欢在你的刑房里留人吗?我呀,我怕我动静一大又惹哭了你养的那些饲人,到时候你又将气撒在我身上,再说你这刑房又黑又阴,我沾一步都嫌脏。”连扣边笑边转身,“我傍晚再过来看看,到时候给我这个人的答案。”
方小寂半醒半昏,冥冥中觉得自己被人拉着脚踝在地上拖着走,期间隐隐听到一阵开锁的金属声,拖行之中,那地上一道凸出的铁槛儿,将方小寂从脊尾至后脑狠狠筛磨了一遍。方小寂才觉背上一阵火辣,腰间忽地被人踢了两脚,听得一人不耐道:“你醒不醒?”话音落下不久,又来一阵泼水声,方小寂只觉脸上一阵刺凉,一股浓烈恶人的味道通过鼻间直涌到脑门,她猛然狠咳了数声,像是梦中惊醒般猛然睁了眼。
冰凉的地面,阴暗的铁牢,方小寂只觉浑身都提不上劲力。
“呵,醒了。”牢笼门口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子,他的左手拿一件衣物,右手握着一根长鞭,身影几乎快与这里的昏暗熔成一色。
那人哼笑一声,左手一挥,扔过来一件衣服,听得他冷冷道:“把衣服换上。”
方小寂侧脸瞧了瞧地上的衣服,红白相间,是件单薄的麻衣。
“你穿了这件囚服,要是敢走出这个刑房,房外任何一个一赤门的人都有杀你的自觉。”那人解释了一遍,走过来蹲下,笑道:“听说你行刺了门主,可惜没成功?”
方小寂闭了眼,往里侧了个身,暗暗运转真气,只求快些将身上的麻意褪去。
那人嘴间咝了一声,伸手扳过方小寂的脸,道:“我告诉你,刑房三人,我吕半疯可是最温柔的一个。”他嘻嘻一笑,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省点皮肉之苦,我也省力好交待。否则等别外两个回来,就有你受的。那两个可是以折磨人为乐的主儿。”
方小寂睁了眼,她体内暗暗运着气,一双杏眼直直地瞧着眼前的男人,倒无一丝惧色。
那人嘴角一勾,执着的黑色长鞭在她身上点了点,阴恻恻地笑问:“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方小寂垂下眼色,心里一番思量。
那人捏着方小寂的脸等了一会,不见反应。
“看来想省点力气倒是不行了。”那人站起来走了两步,猛然一鞭朝方小寂挥了过去,长鞭厉嘶一声,啪地落在方小寂的腰腹上,那白色的衫衣,立即绽开了一个大口。
“呜呜……不要打,不要打……”
突来的一阵哭声,不是方小寂,却是从铁牢另一侧传来的。
方小寂抬了头,循声望去,才发现几丈之外是另一间牢笼,屋内黑暗,依稀能见那牢笼一角缩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穿着红白相间的麻衣,紧抱着双腿,神色惊惧,破衣散发,一双亮漆漆地眼睛,正惊恐看着男从手中的长鞭。
方小寂心中正疑,鞭声再次破空而来,长鞭落到身上,是开皮撕肉的疼痛,长鞭一去,后劲的痛楚更是明显,两条伤口像是一火源,瞬间将痛楚点蹿到全身。
方小寂缩了缩身子,将身体绻成一团,等待那人再次下手。
“呜……不要打了,不要打,好痛……好痛……”哭声又传了过来,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三个……最后,已辩不清到底是几个人的哭声,像春天夜里青蛙的叫声,一片一片地涌过来。方小寂再次抬了眼,那少年的另一边也许还有许多牢笼,只是屋里过于黑暗,望过去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又来了!又来了!”那人语气忽然变得躁烦,好似被这哭声逼疯一般,他朝那少年走近两步,隔着铁牢横劈一鞭,鞭如长蛇,从两条铁柩之间窜入,直直扑向少年的瘦弱的身体。那少年忙又往里缩了缩,抬头护住头部哭声颤颤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呜呜……呜呜……”黑漆无光的里屋又传来一片哭声。
“闭嘴!闭嘴!别吵!”那男人忽然转过身来,恶狠狠对方小寂道:“都是你!都是你!”他狂挥了几鞭,眼睛落到旁边红白相间的麻衣上,他快步走过去拾起衣服,递到方小寂面前狠狠道:“我让你换衣服!你为什么不换?!”那人一双原本应该还算正常的眼睛此刻尽是狠厉疯狂之气,他突然扔了手中的长鞭,伸手去撕方小寂的衣服。
忍痛不忍辱,方小寂反应过来不禁大叫一声,却发现自己竟没有声音!她哑着声音嘶喊了一会儿,那人的双手就如猛虎的利爪,三两下就将她的衣衫撕得只穿一件中衣!方小寂两手抵着那人的脖子,抬脚朝他的肚子狠蹬了一脚,她方才暗暗运了一会真气,此时多少已有了些气力,她趁胜而上,一个猛扑将那人压制在地上,运气沉身,用两腿压制住那人的两只胳臂,两手瞬间掐住了那人的脖子!一时间,心中的紧急惊惧都化成了手上的蛮力。那人内力不及方小寂,一时间竟翻不了身,他使命挣扎,猛然间脱出一只手狠狠掐住了方小寂的脖颈!方小寂心中更惧,可她两手死掐着那人的脖子愣是不放:她是誓要与身下的男人比命长了!
“呜呜……呜呜……”旁侧铁牢里的少年又哭了起来。
“吕刑事。”正当身下的男人快要昏去的时候,黑屋门一开,竟进来两个人!
方小寂心中大叹一声,手上死命紧了紧!
刚进门的两人一眼便见到了在牢中以命相搏的方小寂和吕半疯,两人惊呼一声,忙不迭冲进牢房扑上去拉方小寂。方小寂两眼盯着身下的吕半疯,任旁边两拉踹,手上却是不肯松下一分!旁边一人见势不妙,抄起牢外一根铁制木棍,对着方小寂伸直的手臂狠砸了下去。只听“啃”地一声骨断闷响,随着方小寂一句无声的痛呼,那双紧箍在吕半疯脖上的手终是松了开来。
吕半疯长呼几口气死命咳了半天才算喘过气来,他颤颤站起来,狠狠盯了一眼方小寂,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他踉跄着上来几步,抓过方小寂的衣领,猛煽了她两个耳光,又将手一推,抓住方小寂的头往墙上猛砸了三下。她拉着昏昏欲死的方小寂,凑近脸,颤着声音轻声继续问:“说,你是谁?”
方小寂张了张嘴,她此刻若能说话,断会告诉这人她是谁,她是为何而来。她心中掂量得清楚,这一切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断不用以死相抗。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再不回答,我定让你体会一次什么叫生不如死……”
方小寂嘴巴在动,可惜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
“行行行,不说是吧,哈哈。看你是迫不及待要试试了……”吕半疯压着声音呵呵地笑,“放心,我吕半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日落西山已多时,天已见黑,连扣一觉醒来,重新梳洗了一番。
她坐在铜境前,面无表情地对着铜镜看了一会,看着看着,忽得笑开了,她右手执了细笔,蘸了眉墨轻轻在眉上描画起来。画好了,她左右看了看,莫明觉得不好,她用指沾了水擦了,重画。
第二遍画好时已过了半柱香时间,连扣对镜瞧了瞧,仍不满意。擦了,又重画。
许是今天的手特别不听使唤,画一道眉,反反复昨五六遍。连扣搁下眉笔,叹了口气,心生厌恶烦燥。她忽地想起今晌午的方小寂来,起身出门直往刑房去了。
贾七正好从刑房出来,他迎面看到连扣,堆笑问好。连扣瞥了他一眼,漫声问道;“中午送来那人呢?门主要问的事问清楚了么?”
“哦,问清楚了,早先已禀告给门主了。”贾七凑近笑道,“起初不知道是个哑巴,折腾了半天才明白。”
连扣瞧了贾七一眼,嗤笑一声冷冷赞道;“吕半疯真不愧是吕半疯,哑巴也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问出来的,是最后她蘸着血在地上写出来的。”贾七笑道,“连姑娘难道还怀疑吕刑事的本事?在他那里有问不出来的话吗?”
“哦……”连扣轻笑一声低头问,“那她还活着么?”
“活着,当然活着。门主说没让死我们怎么能让她死呢!”贾七笑了一笑,问,“连姑娘要去看看么?”
边扣摇了摇手道:“不用了。我今晚还有约要赴。看了坏我心情。”
“赴约?”贾七笑嘻嘻问道,“男的女的?漂亮不?”
连扣抬着眼皮瞧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何止漂亮,流风回雪,至雅至柔,风质简直天下无双啊。”
贾七眼中露出几许羡色,道:“让我也瞧瞧……”
连扣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捻了胸前的长发边走边道:“是个男的,你也要见么?”
连扣款步往正门走,远远便听得一阵喧闹。大门门口火把来去,喧声不断,门口的十几个门侍正朝门外大声说着什么。连扣快步上前,拨开众人,却见一赤门大门前围了上百号人,那些人黑衣劲装,个个手执火把,腰挎弯刀,那神情好像是上门讨债的恶神一般。
众人之首,是一个粉衣少女,那少女手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好似刚受过伤,她右手拿一把长剑,明晃晃指着站在前面的连扣大声问:“这里是一赤门吧?!”
连扣瞧着她,不明所以。
“你们门主人呢!叫他出来!”他一把夺过旁边一人的火把,厉声道,“方小寂在哪 ?!今天不交出方小寂,我烧了你这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