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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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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是二堡主的意思!”江东来言语暴怒,却难掩心中惊惧。
“不是二堡主的意思,?我与大护法有亲无仇的,难不成是我的意思?”叶还君不无惋惜道,“我也是舍不得大护法,但二堡主交代的事,还君不得不做。”
江不来手捂胸口,他一眼扫过楼中的十几名挎刀者,心中一恍,阴恨道:“这一掌,原来是中了你的计!”
“我也是无奈啊,大护法功体过人,要想杀你,非先伤你不可。”叶还君顿了顿,又道,“这可是二堡主授计。”
江东来闻言,心中又是一恸,他年少时在江湖飘泊,偶得陆云千的赏识进荐到了九华堡,二十年时间一路从侍从坐到大护法。他深知陆云千的野心,九华堡暗暗分势时他帮着陆云千拢心,时值今日又帮他做下了谋主的叛事,这样的“忠心”算是可昭日月了吧,竟逃不过“灭口”之命!
“哈哈哈哈………好计好计!”江不来悔恨悲愤,长笑一声道,“那还等什么,一起上吧!”他说完强行运气,势要与在场几人做一番死战,无奈真气郁结周转不开,还未开招就又先呕了一口血。不由心中一叹:此劫今日难逃。
“啧啧……大护法这般心急着赴死干什么?”叶还君看着满身染血的江东来,突然又收了剑,转过身悠然道,“你就不能再想想,这等局面,其实你还有扭转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他身体伤重,心绪过于激痛,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他甚至到了只求速战速死的地步。
“我指你一条明路吧,大护法。今日他能杀你灭口,明日照样可以杀我灭口,我叶还君有自知之明,你跟他二十年倘不得信任,我就更算不得什么了。二堡主可是聪明的很,谋杀陆云海的事他权全交由我们两人去办,自己却等尝成果。”他兀自轻笑一声,又道,“大堡主死了,二护法死了,你死了,等我也死了的时候,他的秘密就再无人知晓,明日他稳坐堡主之位,你我却只能在黄泉饮恨,你甘心吗?”
江东来呼吸沉重,却是不发一言。叶还君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玉,递到江东来面前,问:“还记得这个?”
掌大之玉,精光内蓝,在叶还君的手上泛泽流辉,其上雕书九华两字,正是九华黑玉令。
江东来迟疑着接过,又听叶还君道:“见玉如亲面,这是陆云海身上的信物,你拿着这个,便是半个堡主,大堡主亡命的消息传回去,七日之后就是九殿大会,那时陆云千必定借机自立堡主。我要你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的所为。”他说着又走近了些,身上的寒气衬得他的话语越发森然,“我知道你手上有不少证据,加上你在九华堡的威信,只要你有心揭穿,他就是万死莫辩。”他轻笑了一声,“说句不好听的,二堡主若死了,九华堡便是群龙无首,陆芷清年幼资浅,担不起重任,我又是书生无用,到时候还不是全仰仗着您这个大护法?我想,您也不想一辈子只做到“大护法”为止吧。”
江东来思立半晌,抬头低声道:“你……是要我叛他?”
“怎么?你还不愿?”叶还君反问。
江东来垂目低声道:“你不知道他于我有恩。”
“噗……”叶还君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低头笑了几声。抬头扫视了他一番,脸面逐渐冰冷:“言不由衷的话我可不想多听,大护法,下个决定吧。他于你不义在先,若你还想为他赴死,现在就放开胆气,说出“杀了我”三个字!我保证,在场的几位可以马上让你如愿。”
“杀……杀了……”
“嗯……”叶还君一声轻嗯,刀手的冷光杀意已骇然而起,江东来冥立半晌,心中溃然,低下头,那个“我”字终究只成了一声轻叹。
“看来大护法已做好了决定。”叶还君上前轻扶着江东来坐下,言语温平,“既然如此,那就回到第一个问题,大护法觉得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才好?”
烛光摇曳,衬着他的影子还明还灭。楼外雨又大了,打着门枢啪啪闷响,风颇大,贴着夜色呼啸而走,不知尽头。
自陆云海离堡已过十日,方小寂背上的杖伤已好了□□成。大药师周如半月内禁她再伤筋动骨,连武场都不让她去。在起生苑,大药师的话就是圣旨,方小寂不得不听。近半个月了,憋得她夜里做梦都在甩刀弄枪。
“你看小姐早些日子就被孙护法催着练剑了,为什么我还不能?”方小寂一边陪着院里几个别珠穿粉的小药婢拾掇草药,一边朝屋里熬药的周如埋怨。
“小姐最多也只有你的三成伤,她现下是抓着这点早好了的伤每天懒床。”周如轻轻倾起药罐,那注出的执腾药汁升起白雾盖住了他的脸,“又不愿练剑,苦了孙护法每日都要去督促。她要是有你三成听话懂事就是堡主之大幸了。”
他话刚说完,院门一开走来一个青衣小婢。周如余光一瞧,又是陆大小姐身边的小婢,悠悠道:“大小姐又怎么了?”那青衣小婢嘻嘻一笑福了福身子,拉过一旁方小寂耳语了几句,便要拉她一起走。
“又去哪啊?”周如在后喊道。
“去去就回。”方小寂转头,见周如又是一脸忧色,笑道,“不是去武场啊。”
两人一出起生菀便往陆芷清的楼阁而去,才到门口就听到陆芷清标志性的假哭声。原来是今早孙不二来催她起床练剑,在外等了半天陆芷清还没穿戴好,孙不二怪她动作太慢,一时忍不住就说教起来,这陆芷清平日里受够了这些说词,一扭头干脆就说不去了。孙不二一时上火,说了几句重话,结果就惹哭了她。这陆芷清一哭,便是个没完没了,孙不二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哪里又会哄人,平日里都是赤炼来干这差事,赤炼一走,这事便摊到了他身上,直让他觉得比上油锅还要熬人。
方小寂匆匆而来,孙不二一见便忙将她推入屋里,直道:“快些快些,别让她哭喽。”瞧孙不二那痛苦的模样,好像陆芷清的哭声是某种噬人的魔音一般。
这九华堡的小婢不知从什么形成了这样的默契,只要陆芷清这边一遇到什么事,不论大小,一股脑儿全跑去找方小寂。这方小寂也没什么三头六臂,说话也不见得圆滑多智,但就是可以平得住这陆大小姐的脾气。没办法,陆芷清就是看她亲,觉得她好,听得进她的话。
陆芷清终于不哭了,孙不二坐在外间,隔着水珠帘子看着这两人说话。他可再也不敢催她了,说句不好听的,陆芷清那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气,他可不想再不识时务地上去凑一鼻子灰。
“前几日我收到赤护法的书信,我估摸着这几天就要回来了。”方小寂拿眼去瞧陆芷清,“小姐不想把挂日剑法练给大堡主看啊。”
“谁要练给他看啊?……”陆芷清把“谁”字咬得又重又长,语气里是极度的不耐烦,又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他又不会在乎的喽,我才不傻乎乎地讨他欢心,你看他上次打我可是一点都没心疼!”
“哦。”方小寂抚了抚陆芷清的背,问,“还疼啊?”
“不疼了。”
“嗯。”方小寂抿了抿嘴,半晌,又道,“可赤护法在信里说,在南寺的那几天,堡主可是一直在念叨小姐的剑法呢,如果你练成了挂日剑法,堡主一定会高兴的。”
陆芷清哼了一声,悄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赤炼,她暗暗喜欢我爹爹好多年了,她一定是帮着他说话了。”
方小寂听了,忍不住掩嘴咯咯的笑。陆芷清见状,笑骂道:“笑什么,嘿,你别又想歪了,我可不想有个继母。“
孙不二听那两人的笑声,看那帘后一红一白的身影来去生姿,顿时觉得自己在此等着好不别扭,他兀自清了清嗓,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别过头去看门外的景色,两棵绿萼梅风中孤立,枝头只剩几朵小白梅颤危危地摇着,好不凄凉。
盛过而衰,它已开过了季。
远处跑来一个小厮,一路呵气成雾,直到近前,双手奉上一褐黄封纸,只道:“堡外有人送来一信。”
孙不二接过来瞧了瞧,番转看了看,竟没有署名送信之人。他抖了抖,从中掉出一个小信笺,他凝神看了一看,却是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他急促起身,招呼不打便出了楼门。
陆芷清正与方小寂说话,见孙不二急色匆匆地出去,不由唤道:“哎!孙胡子!”不见应答,已然走远了,她传过脸来看着方小寂道,“咦……好像有急事。”随即哈哈一笑,“看来今天没人催我练剑喽。”她一个跳跃起了身,自在地在来回走了几圈,又道:“不练剑,那今天干什么呢,哎……”她叹了口气,“还是去练剑吧,小寂,好无聊啊。”
“嗯”方小寂笑着应声,余光瞧见脚底下一张小信笺,却是方才孙不二留下的,她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只有个十二个字:
平天镇风雨楼,自领汝主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