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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回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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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程无力地张开眼睛,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叶思涵。
“你,看到哪里了?”
她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野……野……”
“嗯,”他强撑起身子,斜靠在枕头上,“我知道了。”
叶思涵站在他的身边,脸红得像初秋香山的红叶,淡淡的红。她低着头,手死死的攥住衣角。
“叶思涵,我喜欢你。”
景程微弱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她不敢相信地猛地抬起头。
晚秋的红叶,燃烧得那样热烈。
他闭着眼睛,平静地说,“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像是一直探求的谜题终于被揭开,谜底正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叶思涵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景程等来的,是她的沉默。沉默自然就是默认,他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皱。
叶思涵,我宁愿你现在骂我自作多情。
对不起了。
“现在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用自己一贯平缓的语调,像是低回浅唱一般,诉说一个关乎两代人的刻骨往事。
“我的父亲景卅,是逢城最大的企业家,景氏企业由他一手创立。在早年认识他的朋友都知道,景氏所以会崛起如此之快,全赖当年华鹰董事长千金沈明茵委身下嫁于他,从此,华鹰的资金就源源不断的注入景氏。一个企业前期最大的困难就是资金链的断裂,而靠上华鹰,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当然,景卅的能力也是超乎常人,公司就这样一步一步做大。我在景家生活了7年,我明白他并不爱自己的现任妻子沈明茵,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工具,即使碍于华鹰的势力不得不好好礼遇她,但是工具就是工具,无法让人产生感情。这是沈明茵的悲哀,而我的母亲程玉媛,她更早就陷入了更苦痛的悲哀之中。
母亲和景卅是大学同学,她很漂亮,在学校里有很多追求者。其中不乏富家子弟,才华横溢的才子,样貌俊秀的帅哥,但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她选择了样貌家境都是平平的景卅。他们相恋了整整4年,直到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景卅对她提出分手。
母亲不应,她一改优雅的常态,拼命地闹,吵,她求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跪下。景卅这个时候的心思都在沈明茵的身上,或者说都在他的事业和他的未来上,他残忍的一次次决绝母亲,最后娶了沈明茵。
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程玉媛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母亲没有告诉他,或许她还是幻想凭借自己和景卅4年的感情可以换他回头,所以直到最后也没有用孩子来要挟他。现在想想,母亲是害怕的,她怕景卅强迫她把孩子打掉……她是在逃避一个更加残忍的结果,正是这个结果把她拖入了更残忍的8年。
而我,就是母亲的悲剧。
母亲抱着我回到姥姥家的时候,全家不容,姥爷甚至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她被扫地出门。母亲在大学主修的是音乐,本来已经考上了德国一所音乐学院深造,但是由于没有人再负担她的学费只好忍痛放弃。因为带着我,她无法出去做工,万般无奈下,她在家办起音乐教室,辅导小孩子学钢琴。我到现在也很难想象母亲能弹奏出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的双手,在一遍一遍重复简单到令人发疯的“哆来咪”时,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无奈。而此时此刻,景卅正在遥远的法国,与他的新婚妻子度蜜月。一将功成万骨枯,母亲也只不过是垫在他脚下的白骨而已,微不足道。
后来,就是单身母亲常常遇到的困难。尤其是经济上的。家长都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单亲母亲手上,母亲的收入越来越少。但是因为我还太小了她根本抽不开身,到了最后,她开始给别人洗衣服,做十字绣。一直做了八年,从我记事起,母亲的手经常是脱皮的,而且总是有很小的伤口,一接触洗涤剂就疼的冒冷汗。母亲的十字绣做得非常好,她白天洗完衣服,晚上就开始做,要做到很晚很晚,最后因为太过劳累得了结膜炎,一件成品出来起码要花半个月,一件200元,这些钱甚至抵不过景卅家的一块地板!而妈妈…….
她一直觉得对我亏欠,所以从来不对我凶,总是细心地照顾我,虽然我们母子只有八年的缘分,可是她给予我的爱,已经够我受用一生了。她走的那年才31岁,没有人再能认出这个病容枯黄的女人就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程玉媛。母亲走得很孤单,身边只有我,她拿出一封信告诉我,在她死后拿着它到景家找一个叫景卅的男人,以后他就是你的父亲,你要听他的话,好好活下去。
我哭着点点头,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了生命的最后,妈妈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她强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像是在我的身后找寻另一个人的影子,最后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长长出了一口气,就这么走了。
那是我见过的最痛苦的笑。母亲的葬礼也是我见过的最凄凉的葬礼。
我一无所知的来到景家,每天接受着景卅残酷的训练,我一直记着妈妈的话,要听他的。我很怕他,非常怕。只要他站在我身边我就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或许是报应吧,沈明茵一直没有给他生出子嗣,她恨我,每一根神经都在绷紧了想要折磨我,把我赶出这个家。可是现在的景卅已经是一个不用再依靠任何人的强者。母亲的牺牲给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赢了。沈明茵不敢违逆他,对于我的出现也只有忍气吞声。
直到有一天,我在偷听老佣人的谈话中得知,我的出身是不光彩的,他们说母亲是狐狸精,勾引了景卅,所以她死后也进不了景家的墓地,永远得不到应有的名分。这自然是沈明茵的宣传的杰作。我太了解母亲了,即使我当时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使我只有10岁,我也相信我的母亲不会做这种事情。每天,只要想到她的骨灰盒还孤零零地放在火葬场,只要想到沈明茵说起母亲时那种不屑的神情,我就立誓,一定要给母亲争得一个应有的名分!也就为了这个,我拼命地在景卅面前表现自己,认真完成每一次他留给我的任务,他对我越来越满意,我知道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景氏的企业我并不在乎,我真正要的是每年可以看见母亲风风光光的接受景家后人的祭奠,包括那个沈明茵,她也要向她俯首低头。
景卅为我安排好了一切,这个安排细致到每一天,我要做哪些事情。所以叶思涵,我以后真正要娶的,是景氏集团最大的合伙人——美华电器董事长的孙女,林美娇。这件事早在我8岁那年就已经定下了,我不能违抗。我……”
“景程,你是个骗子!”叶思涵的贝齿紧紧咬着嘴唇,恨得都要咬出血来。
“让我替你把话说完吧。你是不是要说,为了你的母亲你必须这么做?哼!可笑。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现在应该躺在景氏的别墅里做万人敬仰的小少爷,但是你没有,你已经违抗了你父亲!你从心里就根本没有想到要服从他,不要拿他来搪塞我!还有,你之所以敢去违抗他,我想你的母亲已经进入了景氏的陵墓,你现在根本没有后顾之忧!什么董事长孙女,让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吧!
你是怕范尧,怕你们兄弟反目!
还有,你爱的不是我,而是陆嘉雪,是陆嘉雪!”
叶思涵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她的不满,她的委屈,她的恨,她的爱,她的无奈全都向景程发泄了出来。这些话说完,她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无力地坐在地上,脸深深埋在双膝。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宁静。景程哑口无言,她怎么会知道陆嘉雪……叶思涵的猜测有对的,也有不对的,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他刚才就是在欺骗她,可是,又不是全在欺骗……矛盾,景程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两个字究竟有多么纠结。
“打发我,要那么多的谎言吗?”
眼泪打湿了这个漫长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