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不散场》崔梓博

22、22 回忆1

　　钻心剜骨般的痛楚，到了最后，景程感到一切都失去了知觉，身子越来越轻，像是飘在高远的空中，那些过往的云烟在自己身边不断地汇聚，渐渐成了有形的物状，陆嘉雪就这样再一次出现在了幻境里。往事就在梦境中似假还真的上演着，就像他和她的感情，像是一出戏，只是在曲终人散的时候，景程已经承受不起人走茶凉的苦痛。
　　像是演了一辈子霸王别姬的戏子，在最后的一幕中真的把刀刺入了自己的颈，鲜血喷涌而出时，他成了真正的虞姬，那个被人无奈抛弃的可怜人。

　　时间回溯到3年前，逢城一中初中部。
　　三辆黑色奔驰商务车整齐的停在校门口，车门打开，4个男孩子走下来，从家到一中这一路的距离，他们吸引了几乎所有路人的目光。老百姓纷纷疑惑：这是哪个国家领导人的仪仗队啊?
　　范尧嬉皮笑脸的说，“凌霄，我记得国家干部统一配车是红旗吧，从实招来吧，买这辆奔驰你爸贪污了多少钱？”
　　凌霄冷冷地说，“范尧，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家这辆奔驰是漏了多少税才从国家手里抢来的。”
　　“行了行了，你俩就别互相撅了，反正都是从我这弱势群体平民老百姓身上榨出来的。”王猛忿忿不平地大喊大叫。
　　“公平公正地说，猛哥，我看不出你身上哪一块肌肉可以配得上你这弱势群体的称号。”范尧手边说边抚摸王猛坚硬的肱二头肌。旁边几个女生看到他和王猛如此大胆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肌肤之亲，眼神如刀地砍向王猛。
　　“范尧，我是不是欠那几个女生钱？”王猛被她们这么盯着心里一阵阵发慌。
　　范尧得意洋洋地理了理刘海，景程明显听见旁边在那偷偷窥视范尧的女生大口大口倒吸着气，“我们快走吧，否则这里一会儿会倒下无数被某人间接迫害的无知少女。”说着就往学校走。
　　从大门到教学楼有一段很长的“溜光大道”，四个人沉默地向前走着。今天是星期一，一中有一个很做作的仪式。每到这一天，从校长到老师都会穿着从夜市淘来的劣质西服在教学楼内站成一排，迎接每一个同学新的星期的问候。仿佛一周只要说一次“老师您好”，我们就成了尊师重道的合格好学生，可以彬彬有礼地进行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了。可是背地里该怎么骂还是怎么骂，老师？叫您一声老王老李那就算客气的。尤其挨训以后在称呼您的时候还要加上几句问候您们先人的单音节动词，这够尊重了吧！
　　景程他们对这一规定所不能忍受的是：如果你见到老师不说“老师好”，你将会被停课一天反省检察。见过□□的，见过逼赌的，没见过这问好也得强制的。就像每一次国家法定假日学校都不给放满一样，七天变三天，三天变一天，然后就疯狂的收补课费，所以每次节假日结束后就是各位校领导可怜的一生最快乐的瞬间。大捆打捆的人民币啊……同学当然不满，凭什么你强迫我们上课我们还得给你钱，说句不好听的，见过小姐给嫖客倒搭钱的吗？
　　校长道貌岸然的解释说，“一切为了孩子。”
　　校长的道行确实高啊，这一口号压上去，大家也就只能乖乖交钱，乖乖服从校规，乖乖说老师好了。没办法啊，一切为了我嘛！
　　景程虽然不满，但却是一脸平静，他无意中看见前面一个梳着辫子的女生，她的头发黑得发亮，像是泼墨写意的夜。身材很娇小，但是初一能有160左右的身高也是算可以了。她的背影有一种自然流露的恬淡安适，观之可亲。但是在景程眼中这一切都不是重点，而是她的手中的一本书。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
　　像是在天涯海角的两端出发的路人，本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偏偏因为一两件信物，便在人海之中相逢，相知。米兰昆德拉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在离世后还可以充当媒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便是这最后相爱的信物。
　　也许结局早就在初见的一刻决定，那不能承受之轻。
　　景程默默地看着她，微笑不语。进了教学楼，四个人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匆匆说一句“老师好”便像浑身长了虱子一样不自在地快步离开。
　　“那位同学，你怎么不问好？”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生骤然停住了脚步。她面带无奈地转过头。景程的心跳一瞬间没了节拍。
　　古书上写的“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红袖添香的书香绰约便是如此了吧。她的眼睛很大，眼神舒缓平和，嘴角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恬淡笑意。她走到教导主任面前，低头说， “对不起，我忘记了。”
　　声音很轻，像是一根羽毛落在皑皑的雪地上，温柔地，缓缓地。
　　“按校规来吧，还有，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课外书！停课一天，去反思室反省。你是几班的，叫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5班，陆嘉雪。”

　　“5班，陆嘉雪…….”景程自言自语地说。他记下了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的拥有者。

　　后来，在所有事情过去之后，景程仔细想想，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刻意。那本书，怎么可能在进学校的那一刻就拿在手里呢，偏偏又是自己最喜欢的，而她又怎么会忘记那个例行公事的问好？答案只有一个吧，陆嘉雪，你早就一切准备妥当地在我面前出现了，从一开始我就逃不出你的算计，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遇见她的那一天，景程的手一会冰凉，一会滚烫，那一天谁说什么了，谁做什么了，他都不知道。思念可以屏蔽一切，他明白自己是陷入了古老的一见钟情里不可自拔了。
　　“范尧，你……认识陆嘉雪吗？”
　　范尧一口水呛鼻子里，“咳咳咳……景程！怎么着，要开火了？”
　　“别废话！说，她怎么样？”
　　“5班班花，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接着说！”
　　“学年前二十，据我所知从上初中起到现在，追求者无数，但是从未有人得手过。”
　　景程死死按住范尧，“你跟我说实话，你追没追过她？”
　　范尧从来没见景程这么紧张过，“没……没有！我不喜欢天天看书的女的，没激情！我……”
　　“哈哈哈哈哈……”景程爽朗的笑容回荡在教室里，大家毫不吝惜的把质疑发送给他，这孩子……疯了？
　　初一的景程回到座位上，写下了自己的第一篇短篇小说《与承诺有关的日子》。
　　第二天，他派同桌孟晴把信送到5班给陆嘉雪，上面没有署名。小说的最后写着这样一句话：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写故事给你看。是否能有荣幸拿到你的回信？我会在一楼钢琴的后面得到答案。
　　焦急的等待。景程几乎每一节课下课都从5楼往1楼跑，一次一次都是徒手而归。从希望到绝望，景程开始罕见的暴躁起来，凌霄他们都深知其中缘由，只是每每开劝，话不过两句就被他怒喝闭嘴，最后大家也只能听之任之了。最后孟晴实在是受不了了，天天身边坐一个满脸阴霾、暴力易怒的大冰块，冻也要冻死了。孟晴一气之下直奔5班单挑陆嘉雪。
　　陆嘉雪一头雾水地被叫出来，“请问，你有什么……”
　　“姐姐我求求你了！”孟晴朝惊呆的陆嘉雪深深鞠了一躬，“你是怎么想的，痛快的写封回信给我那同学成不？他都快让你整疯了，而且他疯之前我都被吓疯了！你……”
　　“我写回信了。”
　　“啊？”这回换孟晴吃惊了。
　　“不是……放在钢琴后面吗？”
　　“可是他没收到啊？”
　　“嗯？”
　　“这样吧，”陆嘉雪习惯性的捋了捋鬓角，那股优雅的风姿看得孟晴这个女生都有些心动，“我再写一封。那个……你是2班的吧，下节课我给你送过去。”她得体地朝孟晴笑了笑，微微颔首回到了班级。
　　“景程啊景程，你还真有眼光啊。”孟晴自言自语地走上楼。
　　景程依旧在那儿把自己当冰箱使唤，范尧一众最近对这兄弟都是敬而远之，大家求香拜佛都想让书生赶紧正常起来，可是事实告诉他们，爱情可以甜蜜一个人也可以“甜蜜死”一个人。
　　孟晴揣着能让景程还阳的消息款款地走了进来。景程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景程！”
　　“走开！”
　　“姑奶奶告诉你，不听别后悔！”
　　“走开！”
　　“行，你有种！反正陆嘉雪的信又不是写给……”
　　神舟七号有多快景程活力焕发的速度就有多快，他嗖的一声站了起来，两手猛地抓住孟晴的肩膀。
　　“快给我！”景程急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你急个什么！下节课她亲自送来。”
　　景程闻讯大吃一惊，“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她认识我！”
　　这句话把孟晴他们都打愣了。
　　景程，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