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深宫漫漫夜》半卷珠帘

62、第 62 章

　　亭子中的三人看着外面雪地上玩耍的三人，半天林淑妃才叹道：“只觉得进宫不过昨日的事情，转眼乐儿就这么大了，再过几年，等乐儿出降，我当了外祖母，那可就真的成老人了。”金淑媛看一眼林淑妃，见她保养甚好，虽有皱纹，不细看还是看不出来的。

　　月贵妃已经笑了：“淑妃姐姐甚受皇宠，民间常有五十得个老来子的说法，淑妃姐姐不过刚过三十，还能再给陛下添个皇子呢。”

　　这话却说中林淑妃的心事，她自生了永乐公主，就盼着能再得怀孕，得个皇子，一年和朱秀总也有那么几次，却始终不见音讯，随着永乐公主渐渐长大，朱秀很疼爱她，她这条肚肠也就淡了，此时听到月贵妃这样说，林淑妃微叹一口气，看着月贵妃：“贵妃妹妹青春年少，为陛下再添皇子也是指望着你，我已经年老花残，不过就盼着乐儿能寻个好的驸马，了了我的心事。”
　　月贵妃再不能有孕，这是皇宫里人人皆知的秘密，月贵妃听到林淑妃这样说，脸色不免变一变，金淑媛急忙打圆场：“姐姐们快瞧，外面那里打雪仗打的好厉害。”

　　林淑妃和月贵妃两人的脸色这才都收一收，往外面望去，她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又来了一群人，在和永乐公主打雪仗呢，朱旭和玲珑年纪还小，这时已经被各自的奶娘抱住，站在外圈，看着永乐公主在那里和来人打雪仗。

　　月贵妃哼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陛下新宠，陈御女。”那日暗香园的宴会上，金淑媛也没细看，等到次日陈御女受到宠幸，依例要到各宫行礼，金淑媛那日恰有些不适，不过受了一礼就遣她出去了，此时细看，果然是陈御女，瞧她和那日来自己宫里时有些不一样，不由只是一笑。

　　林淑妃瞧瞧天色，笑道：“两位妹妹，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叫乐儿回来，也该回宫了。”她这一动，月贵妃示意宫女去把朱旭他们都抱进来，也预备回去。

　　本在玩的开心的陈御女听的永乐公主要回去了，有些不舍，只是那几位都是比自己位份高的，丢了手上的雪球，进了亭子向她们行礼，金淑媛还好，含笑受了她半礼，月贵妃和林淑妃可都只是注意着孩子，只当她的礼是给空气行的。

　　陈御女也只是咬着嘴唇受了，林淑妃给永乐公主擦好额头上的汗，又让她重新穿了那件大红羽纱的斗篷，看她打扮的妥帖了，才像看见陈御女一样笑着道：“御女好，乐儿顽劣，都不知道上下，和你玩耍，实是不该。”

　　陈御女前几日还是宫女，听了这话，虽知道不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站在那里，一副可怜样子。月贵妃看朱旭都穿戴妥当了，听到林淑妃那几句话，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把朱旭抱在怀里才对金淑媛道：“今年也作怪，这都交二月了，竟然还下这么大的雪，也不知冻坏了多少庄稼。”
　　问的是金淑媛，答话的可是林淑妃：“妹妹这话差了，若不是这么大的雪，怎么打的雪仗？”陈御女再是愚笨，此时也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脸不由憋的通红，金淑媛微微皱眉，月贵妃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小气了，难道真是对朱秀情根种的太深，受不了别人来分了恩爱？

　　不过她们终究不是市井女子，说了两句，月贵妃和林淑妃也就各自带着孩子走了，金淑媛也跟着她们一起走了，留下陈御女一人在那亭子里。

　　金淑媛和月贵妃是同坐一个轿子来的，玲珑和朱旭年纪还小，上轿不一会就睡着了，金淑媛对月贵妃道：“姐姐，那陈御女也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你又何苦和淑妃那样。”月贵妃叹气，只是不说话，金淑媛心里微微一动，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现在有三皇子，别的事情想它做什么？”

　　月贵妃看着自己怀里的朱旭，唇边露出笑容：“是，深得皇宠，怀里有子，我还想别的做什么？只是人心不足，我总是想给旭儿多些，再多些。”说着月贵妃拥紧朱旭，金淑媛没再说话，林淑妃罢了，陈御女若能再生下一个皇子，月贵妃想要的太子位就又多一个对手了，这，也是月贵妃不愿朱秀新纳妃子最根本的原因吧？

　　铺天盖地的大雪一直下到了二月中，各地也有雪灾的奏片到了，朱秀忙着和大臣们商量如何赈灾，后宫里面，以皇后为首，也节约用度，多余的钱拿出来接济灾民，皇后率先捐出一年的俸禄，月贵妃她们自然也各自跟随，不过三天之内，后宫内筹得的脂粉钱就有了二十万两。
　　皇后在玉凤宫内看着各宫送来的银两，眉头微微皱了，半天才道：“我只当宫里人多，却从没想过竟有这么多人，虽比不上唐明皇宫里四万宫女，各宫加起来却也有三千余人，难怪民间常说皇宫里三千佳丽。”

　　月贵妃她们在听着，也没有说什么，半天刘贤妃才期期艾艾的开口：“娘娘既嫌宫里的人太多了，何不仿了那年的例，遣一些宫女出宫，况且民间据说有许多男子没有妻子，而宫中也有宫女大龄未嫁，放了些出去，也好两相得宜。”

　　听到提起宫女出宫，金淑媛不由想起当年的岑婕妤来，听的叶琳进宫时说过，岑婕妤出宫不久就嫁了，嫁于翰林院一个编修，去年已经生下儿子了，编修官职小，俸禄也低，一家三口却过的开心，全不似当年在宫中一样。

　　刘贤妃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妃子里面，有几个想来也想起了岑婕妤，特别是几个数年无宠的，听的岑婕妤出宫后日子甚好，心里也打着主意想要出宫另嫁，眼巴巴的看着皇后，希望她说出个肯字来。

　　皇后想来也想起了岑婕妤，用手揉一揉额头：“再说吧，这事也不是现在就能定的。”看皇后面露疲惫，妃子们都欲起身告辞，只见外面来了个人，众人一看是张嬷嬷，慈宁宫历来看皇后不顺眼，除年节外，其它时候是再不派人来的。

　　张嬷嬷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上前行礼如仪，笑着对皇后道：“娘娘，太后知得今年雪灾甚大，心急如焚，除在佛堂吃素念佛之外，还命奴婢把历年积攒的俸禄带来，好周济灾民。”张嬷嬷带来的小宫女已经上前，几个宫女手里捧得都是满满的。

　　皇后在张嬷嬷说话时候已经站起，等到说明来意，皇后忙带着妃子们往慈宁宫的方向行礼，叩谢太后的恩德，这些完了，张嬷嬷才告退，各妃子也各自回宫。

　　金淑媛回到储秀宫，叶雪接住了，笑着对金淑媛道：“娘娘，方才玉凤宫来人，称娘娘这里有三公主，一年的俸禄全拿了出去的话，不够使，特意又送回了一半。”金淑媛的手停住了，还有这等事，她看向叶雪：“你接了没有？”

　　叶雪摇头：“娘娘，奴婢怎么能接？况且娘娘一年的俸禄不过六百两，那不能省出这六百两银子来，奴婢原银奉还不说，还又添了一百两，称这是储秀宫众人又凑出来的。”金淑媛这才把耳边的耳环摘了，笑着对叶雪道：“你这丫头，拿着我的钱做人情。”

　　叶雪一笑，再没说话，金淑媛在镜中看着她的动作，想起方才刘贤妃所言，转身握住叶雪的手道：“叶雪，你进宫也十来年了，想不想出宫？”叶雪被金淑媛突然的转身吓了一跳，等到听到金淑媛的话，更是吓到了。手里的篦子掉地，叶雪忙弯身去拾，等到起身时候，已经恢复平静，笑着对金淑媛道：“娘娘说什么呢？奴婢进宫时候，不过六岁，家乡的人和事都忘记了，就算娘娘命奴婢出宫，奴婢也不知道在宫外怎么生活。”

　　说着叶雪有些叹息：“娘娘想来也是一片好意，只是奴婢。”叶雪的手在金淑媛发上的动作连停都没停：“就像那关在笼里的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金淑媛无言，不光是叶雪，就连自己不也这样，习惯了宫廷的生活，偶尔也嫌这宫里闷，可是真要挣脱出去，去哪里呢？哪里才是自己的家？金淑媛心头又浮起了那个人的影子，可是有他的地方也一样不是家，他有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