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流年》踏雪的猫

43、萍水

　　“到Palace Hotel。”手冢对司机吩咐。
　　纯音的头枕在手冢腿上熟睡着，下巴尖得仿佛要把人戳穿。不是刻意要靠上去手冢，只不过，她实在太醉，手冢本来就是等于背着她出来，放到车里的时候，便彻底不省人事了。
　　“你喝了多少？”手冢记得在门口这样问她。
　　“Well，Well，Martini…Hennessy…some Vodka…”纯音的纤纤玉指，居然把手冢知道的烈酒都数了个遍。
　　手冢低头，窗外的彩灯正好打在纯音的脸上，少女不禁蹙起了眉，手冢抬手，为她挡掉了那一部分灯光。
　　她的眉间却依然锁着，突然记起，纯音睡觉时向来是锁着眉的，蜷缩着防备着，轻微的动静就足以让她惊醒——她究竟有多少沉重的梦！
　　他所认识的她，只是那屈指可数的一年间的而已。之前与之后，都是一个纱幔之后一个隐隐缀缀的影子，听闻的只言片语，也只绘出了那影子的轮廓，真实地骨血，都无处可寻的。
　　细腻的发丝在指尖缠绕着，纠缠不清。

　　真正抱起来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孩子极轻，虽然听说过这是上东区女孩们的特征之一——为了保持骨瘦如柴承受着非人的罪，抽脂催吐吸烟，甚至在胃上开个刀子限制饮食。这样的身体，大概很少碰过网球拍了。
　　客厅里的显眼位置，一架漆黑的钢琴映着窗外清冷的夜色，没有堆叠任何琴谱，干净得像不曾有人碰过一样。沙发上摆了一件礼服，Dior的商标，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日期，旁边注明，Dior发布会。
　　这个世界是开通的，说到Georgiana的语气哪怕是鄙夷和不懈，那鄙夷不屑之后都是带了艳羡的。光鲜亮丽的她就像是从童话中走下来的公主，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公主只有一处城堡，她的城堡却是遍布世界各地的；公主的裙子往往只有一件，她的衣服，是可以一季不重样的；公主等待着的王子，永远只有一个，骑着万年不变的白马，她的王子，是像天上的繁星一样数不尽的，王子们的座驾，是可以随着心情，搭配着衣物变化的。
　　像是通俗爱情小说里面的桥段，当手冢把纯音放到床上，掩好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她拉住了袖口，少女蹙着眉，轻声说：“又要扔下Jo一个人了吗，Dad？”睫毛下溢出几滴晶莹，落在枕头上，绽出一朵深色的花。
　　于是手冢留了下来，坐在少女床边的地上。
　　都说人心莫测，那真难懂到连自己也无法揣测的。如同所有其他城市的一样，纽约市的繁华是由骨血堆积出来的，窗帘后透出的一丝丝光线，窥探着这个城市的秘密。

　　“多谢。”窗边的少女歪着头用日语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唯美柔和——这是一个更接近于记忆中的纯音的Georgiana，卸去了夸张妆容的她，像是一朵洗净铅华的白莲，亭亭玉立在浓厚的夜色之中，气势磅礴地拉了整个城市作为背景。
　　她是什么时候起来的，自己居然都不知道。手冢从床边抬起头，枕着的手臂发麻，一夜之间他已经邂逅了太多个萧纯音——或者说，按照她现在更为人知的名字，Lady Georgiana——狂放的，张扬的，无助的，冷静的，他从不知道这样矛盾的人格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交替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纯音手中的青花瓷杯在黑暗中袅袅地飘着雾气，隐隐闻到有巧克力的醇香。“泡了一杯热巧克力，要喝吗？”
　　手冢摇头。
　　“也对，运动员本来就要饮食控制，”纯音微笑道，“不过这个是低糖的。”低头抿了一口，“好烫！”她低呼，吐了吐舌头。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几乎是立刻，她又悠然笑道：“那么，最近如何呢，手冢先生？”
　　一个“手冢先生”，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银河，几步之遥，谁也没动，就这样远远地注视着，沉静着。纯音居高临下地看着，手冢抬头仰视着。少女微微扬起嘴角，眼底的深色变幻万千，几年的历练，可以让她谈笑眨眼之间转过千万个心思，而其中没有一个是手冢可以把握的。
　　难知如阴。这个词应该用来形容她才对。
　　手冢心里突然一凉，自己所记得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只是一层面具而已。

　　伦敦市区某个著名的红色电话亭里，一个墨镜男子拿起听筒。
　　“照片拿到了吗？”电话里的声音虽然有点变质，却仍然听得出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少女，也许还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