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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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那里。窗外远处有嘈杂的声音，夹杂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秋雁羽没有放开我的手，轻轻道：“胡铁花一定救了鹰走了。”看我脸色变了，又道：“他也许明天就会带你走。我如果拦，你说他走得了吗？”
这厮的本事还真是了得！竟然知道胡铁花找过我？
秋雁羽硬拉着我坐下来，抬手弹灭蜡烛，月光从窗外柔柔地泻进来，“你别怕，我不会动你。我只想你能陪着我说会儿话。就像，去年在小湖上一样......我喜欢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他的头还是热，我拿下毛巾在水盆里泡了泡拧干给他敷上。“我对你，似乎从没想过要隐瞒什么话。而那些话，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别的女人说的。我喜欢说给你听，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听得懂。”
“你少说话，多休息，等烧退了再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眼中闪着灼灼的光。
“我不要休息。还有半个月，你就离开我了。”秋雁羽执拗如孩子，紧紧拉住我的手：“昨天我其实一晚上没有睡。你睡着了，缩到我怀里，嘴里叫的却是一点红。你皱着眉头，像是受了委屈。我望着你，脑子开始一点一点清醒。是，从一开始，不冷静的那个人就是我。于是我说服自己放你离开。也许，那样才是真正的爱你......”
我从来没有被他如此感动过，泪水瞬间蕴积在眼中。“一点红是个真性情，够执着的人。他能给你快乐幸福......可是，我还是多么希望，能够有你陪在身边......”
“不强求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能够开心地陪着我度过这十五天，可以么？”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胡铁花第二天果然悄悄潜进府中来找我。我告诉他：“十五天后，你来接我，明着就好。秋雁羽肯放我走了。”
胡铁花听了原委，点点头去了，临走前嘿嘿笑道：“娜娃终于同意跟我走了，满速儿那个混蛋，又想把妹妹许给什么部族的首领，惹恼了娜娃。老子要速战速决，省得到时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早晚两次督促秋雁羽自己练习喝药，其他时间就和悠萝一起陪着他说话，讲一些现代的事情给他们听。给他们讲电器，交通，网络，信息，一切在这个时代听来匪夷所思的东西。讲到女性的社会地位和作为，往往把悠萝惊讶地张大嘴巴合不上，把淑女风范都丢到一边。秋雁羽则兴致勃勃地和我讨论现代化的武器和商战行为。
两三天那厮就可以下地了，午餐晚餐我们三个也一起吃，悠萝性格明显开朗了不少，对秋雁羽也不是唯唯诺诺的感觉，还教我梳妆和穿衣。秋雁羽对她也比以前热情多了，时时和她大声说笑我讲过的所谓脑筋急转弯之类的笑话。
有时我们三个也会出门走走，教我学学骑马什么的。
秋雁羽偶尔出门谈事情，我便和悠萝一起鼓捣些水果加上手工砸的沙冰做些水果冰激淋之类的玩意儿。没有人的时候她悄悄问我：“姐姐是不是要走了?”
我点点头，对她笑道：“秋雁羽说过过几天放我走。”
她有些不舍，还有些许释然：“姐姐的心不在这儿，公子也终于能看清这一点，其实有时能够放手，才是解脱。”
“他现在对你很好啊，我走之后，你们感情会更好。”我笑道，将哈密瓜切碎了拌沙冰，又将剥过皮的葡萄堆在沙冰上，淋上梨汁，拍拍手，大功告成！
“因为有姐姐，他才会对我好，姐姐一走，也许一切又回到原点。”悠萝却并不乐观，学着我将西瓜切成小块堆上。
“女人不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我们那里的女子，个个独立自主，从不附庸在男人身上！有很多比男子做的还好。有的国家女人当总统和国王呢！”我自顾说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一番话早就在悠萝心里翻起了巨浪。
“那姐姐以后会在那里定居呢？”悠萝问道。
在哪里？这我倒没想过。很久以前，一点红曾经对我说过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海潮，笑道：“要定居，也许是江南，钱塘的潮听说非常壮观。一点红说过会带我去看。”
悠萝神往地叹口气道：“我自八岁离开钱塘，还没有回去过呢。”
“呵呵，悠萝，原来你是钱塘人呢？”
“是啊。我父亲惹了仇家，避难到秋家堡的。......其实，公子祖父原来也是江南的......”
哦？我说呢，怎么秋盈盈和素染都带着江南的韵致。想来姬冰雁的母亲也一定是个美人坯子。难怪这这两个厮起居住处风格差不多，原来骨子里还是有“恋乡情结”的哦！
正在YY，那厮回来了，看我们做的玩意儿，笑道：“什么新鲜物？”
悠萝忙起身道：“姐姐教我做水果冰激淋。公子你尝一下?”
秋雁羽好奇地看着那两碗（没有玻璃杯，只好用碗装）东西，用小勺各尝了一口，喜道：“好吃。”端起来就要吃。
我坏笑道：“这东西吃多了要坏肚子的，你又不能喝药，还是不要吃了吧？”一把抢过来道：“悠萝，我们的劳动成果，不给他！”秋雁羽忙伸手来抢，被我抱着跑到一边。
悠萝吃吃笑着不说话，看我们抢来抢去，还是那厮手快，大笑着抢了去吃掉：“现在不怕喝药了。”
我和悠萝笑着对视一眼，开心不已。
一天晚上，秋雁羽派人叫我，进屋一看，桌子上有个包袱，一叠银票，一小堆散碎银两，几串散钱。正在沉吟，只听秋雁羽道：“这是给你准备的。”
哦？我迟疑一下，听他又道：“一点红从来没离开过秋家堡附近。现在在肃州三里镇醉客楼里做事。”我的心就开始突突的跳起来。
“我已经派人送信给胡铁花，他明日一早在城门接你，他会和鹰送你到肃州。”再细细看他，很冷静，很平和的样子。我真滴可以走了？只是那眼底为什么会有一丝刻骨的痛楚掠过？
“我很开心你肯留在这里这些日子。相信悠萝也不会忘记你。”秋雁羽依旧很冷静地说道：“好了，你去休息吧。希望你以后会过得快乐。”指尖在桌上轻轻的敲，带着一丝压抑下去的颤动。
这很不像他说的话，什么“过得快乐”之类，倒貌似我老人家说过的话。不知为何，我心里满不是个味儿，傻傻的取了东西回去。没多久，悠萝敲门，慌道：“公子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府里，都没有影子！”
我心里一惊，那厮刚才明明没什么啊？大晚上能去哪儿？忙跟着出来。许多秋家堡弟子和吐鲁番士兵已经在四处查询。
过会儿，所有人都禀报，连地牢都查过了没有见到秋雁羽。
这娃咋就这么不省心呢？我叹口气，还有个地方，没有他的命令，别人是不敢进的。只好我自己去看看了。
长长的通道，由于没点蜡烛，我摸索着前进，心里怕怕的，生怕有什么怪物会从黑暗里扑过来吓我。转过通道，打开门，试着听听动静，谁想到，一阵大哭声从最里间传来！
就像一个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那种无助和绝望痛彻心扉。我三岁时姥姥家有只很可爱的小狗，和我感情很好，谁知道一下子生病死了，我没吃没喝，谁碰也不让，抱着小狗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了一整天，现在想来当时那种感觉还会心颤。眼前……那个坐在地上面朝冰墙，哭得肆无忌惮的，是秋雁羽？
他哭得太专心，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抱着膝盖，整张脸埋在衣服里，浑身因抽噎而颤动。
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成年男子在我面前痛哭的模样，一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是倾城一笑灿若朝华的“雁羽公子”？他是那个清逸如明月，飘然似浮云的人么？他居然会哭？
某人终于发现了我的到来，抬起泪眼，止了抽噎，呆呆看着我。夜明珠的光辉映出他满脸的泪光。我忽然间一阵心疼，蹲下去，抱着他的肩，用衣袖拭去他的泪水。
半晌，他忽然一阵赧然，哑声道：“放开你，心好痛！”
我无语，从不知道被你爱到如此彻骨，然而，却不能够给予回报……
“记得你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么？那个小王子离开了他的玫瑰去旅行，遇到了很多很多人，还有那只狐狸……”他慢慢恢复正常，拉我坐下，轻声道：“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小王子，你是那朵我所钟爱的玫瑰，有一天，我可以带你回到我们居住的家，一起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我那一天才发现，我错了，从头到尾，我不过是那只狐狸。那只被驯养了的狐狸罢了。驯养，让你和我成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彼此，然而，你要的却是一点红！他才是你的玫瑰。”就像妈妈给我讲述时我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单纯的小人儿一般，秋雁羽忧郁而脆弱地说道:“我也可以说：‘我还有麦子的颜色。’也许以后我对于你的记忆，只剩下那个雨后山上的蘑菇，水边的野菊花，那首诗，还有那晚你唱过的歌......一点一滴，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回忆起来还能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而鲜活的你？”
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地哽咽起来，一个人，能够被另一个人这样地刻骨铭心，我何幸？我也变成了那只被驯养了的狐狸啊。
“你要我去爱悠萝，我会试着去爱她；你要我对别人好，我会努力去做；你要我做一个快乐的人，我会尽量让自己开心......可是，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对别人讲这个故事，让这个故事成为我的唯一好不好？”
擦擦泪水，我柔声道：“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对别人讲这个故事。我永远不会忘你！”
秋雁羽眼波如梦，环住我的腰，道：“这辈子我输给一点红，下辈子你可不可以是我的？”
我无语，今生我是谁？来生谁是我？我怎么能许下这么飘渺无着的诺言来骗取你今生的真情呢？
他看着我，就像一个无辜的孩童，秀美而俊朗的脸上盛满了期待：“我知道，你不想欺骗我，可是，我想亲耳听你说。”
“......好，下辈子，下辈子假如还能相逢的话......”看着他无助的眼睛，我努力笑着点点头：“好，就下辈子了！你能喝过孟婆汤还认识我，就来追吧！看我跑的快还是你追得紧啦？”
秋雁羽展颜一笑，整个冰室都焕发了光彩，我起身拉他，笑道：“好了，孩子气也撒过了，我们该上去了吧？悠萝一定急疯了！”
他点点头笑道：“好。”忽然一使劲，我猝不及防仰面跌倒在他怀里，他趁机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偷笑着不等我起来，甩甩衣袖当先跑掉了。
我无奈！这厮，愈发坏了，临走还要占个便宜！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