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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圣女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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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驼队,十几个缠着头巾的人,几匹马二十几头骆驼,驼了些丝绸瓷器要到西域各国贩卖。
我那时正在路边歇脚,一打听他们会经过甘州、肃州穿过嘉峪关,到敦煌(也就是沙州),再转往各国去。就很小心的问他们需不需要一个不要工钱只管食宿的杂役,说我到敦煌去投亲,身上没有钱了,只麻烦他们到那里就好。那略胖的老板上下看了看我的瘦身板,考虑了一下下,就同意我帮他们喂马和骆驼。
我是按照素染帮我那天化妆的样子伪装成男人的,再学驼队的人包了头巾,加上压粗了声音说话,看样子也没人怀疑我,就是偶尔声音变化,他们也以为是男孩子变声期的不稳定。
一路上没什么事,就是赶路和住宿。我不惯长途跋涉,脚上没多久就起了大水泡,磨破之后痛不可当,多亏一起喂骆驼的一个十五六的男孩子阿照好心照顾我,弄了些药膏涂上方才好点。
这期间驼队遇到村镇就歇在车马栈里,晚上吃大锅菜啃硬面干粮,有人会喝自带的青稞酒或者烧刀子。除了老板和几个管事的,其他七八个人都穿着衣服挤在一起睡大炕,我自然也不能幸免。一晚上汗臭浓郁,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加上跳蚤臭虫的骚扰,对于在姬冰雁那里享受惯了的我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如果错过了宿头,驼队就会就地扎帐篷露营,这对我是好事。因为喂完骆驼和马,我和阿照就可以休息一下等着开饭了。喝过热腾腾的杂菜汤,我们还可以跑到附近的水滩去擦澡------我借口水太凉,不敢下去,悄悄躲在一边用湿布擦。阿照就不怕,可以扑通一声跳下去洗个痛快。然后晚上我们就一人披一块大羊毛毡躲在骆驼身边聊天睡觉,不用听那些人的鼾声。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缩在毛毡里计算所走的路程,已经过了凉州(貌似今天的武威),下一站就是甘州(今张掖)。算来离开兰州已经十来天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我醉埋红豆那晚,依稀记得被姬冰雁抱回去休息,还不到黎明时分就醒了,踉踉跄跄起来把几天前收拾好的小包袱拿出来,又束了胸,换上素染给我的那身衣服,摸着黑贴上那块伪装喉结的东东,把白天小甲取回来已经织补好的一点红那件衣服和一封信放在床头,悄悄打开大门,溜了出来,借着醉意靠在城墙根打了个盹。等城门一开,就逃之夭夭。
我在信上很是客气的感谢姬冰雁胡铁花这么久对我的关心,感谢一点红对我的救命之恩,感谢素染给我的药,感谢小甲小乙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感谢二姐在牧场上的帮助,感谢小辫子狗肉煲,顾顾,吴木匠,玉屏,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大明TV,这个TV,那个TV……等等一切需要感谢的人和事。之后特意说,我的家人已经找到了我,我已经和他们会合,请大家勿念,希望大家过得比我好,吃得比我饱,睡得比我早,等等一切该说和不该说的废话。
我身上只有那总也没花出去的十两银子,这在明朝可是一笔巨资,已被我牢牢缝在贴身的衣袋里。怀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还有那张《大明西北商旅路线图》,现如今,丝绸之路已经趋向没落,但还是有不少商旅、宗教者、旅行家、少数民族的人在这条兴盛了千百年的贯通中西的商路上奔波。
“小醉,你在想什么?”旁边的阿照看我瞪着眼睛看着天空的星星发呆,好奇道。我告诉他们我的名字是林醉,他就不管我比他大,非要叫我小醉。我们平日一起走路一起休息,倒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我回到现实,紧了一下毛毡道:“我在算什么时候可以到敦煌。”
他嘿嘿笑了:“你放心吧,还早呢!我这条路走过两次了。要过了甘州,然后是肃州,然后才会到沙州呢!”沙洲就是敦煌,明朝虽改了名字,但是很多西北人还是沿用古称,因此我这样的叫法,他们也没觉得突兀。不远处的火堆映到他的脸上,侧面看他的眼睫毛是长而微卷的,如果不是这样奔波的话,他洗洗穿身干净衣服还是个挺漂亮的大男孩呢。
“哦,那有得熬了,这里既不能痛快睡觉也不能痛快洗澡,还要和那样一堆家伙挤大炕。”我想到那股汗臭味就打怵。还是在兰州好啊,可以一个人独霸一张像房子那么大的床,唉!我叹了口气,问道:“你这么小怎么就跟商队跑呢?”
“我家是洛阳的,和老板是邻居,家里穷,就叫我跟出来长长见识。也挣点钱养家。”阿照看着天空道:“其实出来有时候也挺好玩的,虽然苦累,但可以接触到各种人,像西域各个国家的人,信□□教的人,信佛教的人,还有信情教的人。”
情教这两个字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我当真吃了一惊,原以为所谓情教是江湖帮派而已,没想到在平民间也有。“情教?这个名字很怪啊!”
“是啊,它的全名叫曼珠沙华教,说是在五十年前武林中有两个有情人,即是世仇又是信仰不同的教派,结果两个人终日相互思念却不得相见,几乎痛苦一生。”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轻轻念道,此前去山里写生时曾经看到过这种名叫红花石蒜的花,后来因为好奇,就去网上查它的资料,结果查到最多的就是这句据说是佛经上的话。
“小醉,原来你知道啊?”阿照奇道。
我摇摇头:“只是凑巧看到过这种花而已。”示意他继续讲。
“后来其中那个女子突然开悟,用这种死教条和上代恩怨压制住自己正常的情感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于是她毅然费尽千辛万苦去找到她的情人,结果两人想法竟然一致,于是一起离开各自师门,就跑到这西北边陲,创立了曼珠沙华教,取得就是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的意思,代表他们两人当初相思却不能相见的处境,但是教义却是以情为主,主张男女只要两情相悦,不论地位、年龄、容貌、财富、信仰有何不同,即可结为夫妇。但是还是有所限制的,其中有一条:‘不存在无法逾越之障碍’,比如有血缘关系,或者男女有一方是已婚嫁,自然不能结合。但是这个教又对人品要求严格,所以并不是任何人想入就能加入的。”阿照看我听得投入,笑道:“我可不懂啊,这是我以前路上遇到的一个情教中人告诉我的。”
无法逾越之障碍?五百年时空也算吧?我愣了一下笑道:“你讲的很好啊,我很喜欢听。”
他这才又讲下去:“所以这个教也叫钟情教,简称情教。他们所供奉的却不是金刚菩萨,是浴火的凤凰。”
我真正大吃了一惊,怪不得秋雁羽看到我脚上的凤凰会猜我是情教的圣女呢?只听他又道:“那个情教中人告诉我,每一对历尽千辛万苦的情人,最后结合的时候,都是那集香木自焚,又浴火重生的凤凰!都是值得人敬佩的。”
“那是自然,两情相悦,白首偕老本来就很少有人能完全做到。”我幽幽长叹一声。
阿照起来去不远处小解,我看到那些人的帐篷已经没有光亮和说话声,只有一个佩着腰刀负责值夜的在火堆旁坐着,他们每个两个更次是会换人来警戒的。
“还听不听?”阿照系着腰带坐下来,蜷缩进毛毡里,只露出个脑袋。
我点点头道:“当然要听完,你不困就讲吧。”
他笑道:“和你说话一点都不困。奇怪的是,那个情教并没有所谓教主。只有圣女和长老。”
“圣女?”我的心随着那值夜的人拨弄火堆突冒起的火焰跳了几跳。
“是啊,他们称为凤凰圣女,上下情教众人都是维圣女之命是从呢!而且他们的圣女是可以结婚的,圣女结了婚之后,如果不想做的话,可以由长老公选新的圣女。所以前后到现在情教已经出了三任圣女。”
“哦,那现在这个教怎么样呢?”我虽然不是圣女,却也被阿照的解说勾起了兴趣。
阿照想了想道:“由于越来越多的有情人为了能在一起加入了情教,在很短时间内就发展壮大,甚至延伸到中原和江南地区。结果引起各派不满,于是在十七年前,有几个门派借口门人叛变,到情教总坛寻衅生事,结果大败而回,他们纷纷求助其他门派,纠结了数位高手再次寻上门去,展开一场大战,时值新旧圣女交替,情教第一女长老与其夫带着仅仅几岁大的小圣女杀出重围。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一去再无消息。其他长老杀退敌人,将情教总部转移,教众化整为零,分散于西北各地,一方面利于寻找圣女,一方面也暗地里发展教众。”
我笑道:“阿照,你真只是听说的么?怎么会这么详细?”
阿照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来挠了挠头,笑道:“嘿嘿,是因为那个人的武功很好,我想跟他学,就要求加入情教。他说我秉性纯良,资质还不错,先收了我当记名弟子,给我详细讲了情教的来历和教规。但是他又说,能不能有做师徒还要看以后的缘分。再后来他有事走了,我又跟着驼队走,就分开了,现在想想我还有些后悔呢!”
哦,原来如此啊。我叹了口气,推行感情至上,一夫一妻制,这个教在这个年代还真是有点超前意识,只是命不太好,凡早于本时代步伐的东东,一般就是逃不了被扼杀的命运。
这样我就更不能暴露我的身份了,不然那天被五花大绑起来架到柴堆上祭了天也说不定呢!
驼队第二天歇宿在大车店,我和阿照安顿好牲口准备去吃饭,此时有一个人牵着一匹黑马从矮墙外经过。我也就抬头看了一眼,差点叫出声来。
那个面容憔悴,一脸凄哀的汉子,竟然是那日在兰州城外劫杀秋雁羽的逍遥笔!他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那两支判官笔就挂在后腰之上。
我忙低了头往回跑,谁知道阿照偏生对我大喊一声:“小醉,洗洗手去吃饭了!”
墙外的逍遥笔闻声往里一瞧,我忙加快脚步,闪进马棚,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长吁了一口气。
晚上,一躺在那个鼾声阵阵的床边,我的头皮就一阵发乍,已经特意躲到床边了,只挨着阿照一个人,可还是觉得到处湿腻腻的,怎么也合不上眼。
好容易迷迷糊糊打个盹,忽觉得门吱扭响了一下,我以为是被风吹开了,就睡眼惺忪地起来关门。刚走到门边,黑暗中一只大手悄没声地伸过来捂上了我的嘴巴,我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弄昏了过去。
还没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猜到是逍遥笔那厮下的手了。一睁眼,我身在野外,旁边就坐着风霜满面一脸胡子拉碴的逍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