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共同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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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姬冰雁过来，小乙一看见他就垂了头说准备去义塾，留小甲侍候。
姬冰雁摆摆手让小甲退下，看了我半天，忽然道：“脚如何了？”
我笑道：“无妨了，就是不能到处跑，怪闷的。”
姬冰雁笑道：“你还是要老实点才好，不老实小伤也治成大病。”又道：“这几天听说你叫小乙去上课?”
“是啊！”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道：“小乙字写得好，又读过书，琴也弹得好。教几个小孩子不在话下！”
“哦。”他有一忽儿陷入沉思。半晌笑道：“那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叫云裳姐姐？”
我叹口气道：“这件事情是她们的个人私事，姬大哥你若是想知道，最好亲自问她们。”
姬冰雁皱了眉头，望了望窗外，有个瘦弱萧瑟的影子正经过那棵梧桐树下走向大门口，小辫子牵着她的衣袖边走边不知道在地上找什么东西，狗肉煲笑呵呵摇着尾巴跟着她走。
“我来，还有一件事。”他的神色十分郑重，不由我不认真去听。
“我知道，一点红承诺带你去敦煌。”他望着我，眼睛里有一抹转瞬即逝的亮光：“我也曾承诺过你。我们都绝不是食言之人。”我点点头。
“但是，现在形势有些变了。你应该知道娜娃找我是想要我转让祁连山的多处大牧场和丝路的商权。吐鲁番的条件很优惠，也就是说，做完这一次生意，我全府上下躺着吃完下半辈子应该还有盈余。但是我没有答应她。”
我没有问为什么，对姬冰雁胡铁花一点红这样的人来说，很多东西已经看得不那么重要了。
“娜娃本想利用胡铁花对我施加压力，当然没有成功。我原来还想她会不会利用你来要挟我们，谁知道这一点我倒是猜错了。”唉，姬冰雁同学你猜对了，只是娜娃小朋友还没来得的及对付我就被秋雁羽同学劝改了念头而已。
姬冰雁换了个舒适一点的坐姿：“因为我知道，他们收购我的牧场，是为了换上他们自己人牧养马匹以备军用------翻过祁连山的一条暗路，不用走嘉峪关就可越过大明的疆域。他们用或笼络或打压的方法摆平西北商路上的大生意人或家族，为自己将来的野心铺路。我虽然只是个商人，也还没忘记自己是个汉人。我收到消息，这次娜娃匆匆离去，是因为阿黑麻即将对哈密开战了！”
我愣了一下，哈密，貌似在敦煌附近呢！
“大明朝廷任命的哈密新王陕巴，实属无能，一切权利由他手下阿木郎操纵，阿木郎一贯与阿黑麻不和，争端早有，阿黑麻嗜战残暴，战争是早晚的事。”恩，绕了一大圈给我上政治课，终于快说到点子上了。“哈密距离敦煌甚近，在你们到达敦煌之时，也许战争就已经爆发。”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姬冰雁，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和一点红还没有动身，就已经把我们以后的处境推测出来，未雨而绸缪啊。
“还有，我知道一点红在前日回来时，曾在兰州城外遭到过伏击。。。。。。”额滴神啊，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还好他老人家不知道其实我也在现场。“是秋家堡的人干的，秋寒渚只有替秋寒汀报了仇，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秋氏族长的位置。所以。。。。。。”结论出来了：“所以，现在你和一点红去敦煌，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觉得，你不妨放心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观望一下边塞形式再做打算。”他说完了，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依旧淡淡一笑，道：“姬大哥分析得有理，我会考虑对红大哥说我暂时不会去敦煌了。”他应该是知道一点红言出必诺，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所以才来我这里找突破口的。我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
姬冰雁走后，我呆坐在床上。前前后后考虑了半天，的确，姬冰雁阻止一点红带我去那边是好心一片，但是，我终究还是要想办法回家的。在这里吃穿是不愁，可是总觉得不踏实，自己就像一叶浮萍，漂来漂去，最重要的是，妈妈一定在家以泪洗面地等我回去呢！
我其实可以不用一点红带我的。我的身体也不见得就就适应不了流浪的生活，是啊，秋雁羽说过一句话很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慢慢开始收拾我的东西，实在是少，只有一直没有花出去的那十两银子，在牧场上打赌赢来的小物件，胡铁花送的小匕首，素染送的两种防身药，一支羽毛笔，还有一点红送的那两颗红豆。
打开那个小小的盒子，两颗红豆闪着嫣然的光彩躺在那里。心里痛痛地收缩一下，不敢再看，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呢？我不知道，也许在大沙漠上，他周身闪着金色的光晕像一个神的剪影一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印上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影子了吧？一路行来的点点滴滴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间就生出了情的萌芽。
人生若只如初见，简单七个字，述却千言万语。初见即分开，只在回忆里留一个甜蜜而温馨的影子，虽然平面了些，但是省却相互了解相互深入相互受伤害的过程，所以，人总是喜欢活在回忆里，只因为回忆是一张滤网，把所有的不愉快统统过滤掉了，剩下的都是人的思想不由自主一点一点修补出来的美好记忆而已。
将那支钗拿出来，这是要还给他的，我看那上面的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裳，容，两个女子年轻的芳魂，两个男子半生的悲哀。突然间，灵光顿开，我想起来了，我在哪个地方还听到这个故事的另一部分！就像一幅拼图，前后的线索一连贯，我终于拼凑出了整个故事的始末！
红大哥！我明白你了，明白你所要隐藏事实真相的所有一切苦衷！
他在翠影榭，远远地看到他笔直的身影，寂寞遍残荷，俯首皆如是。
残荷在风里摇曳，再没有旧时的风姿，古人云：“留得残荷听雨声”，在这少雨之地，恐怕连雨声也难得听到吧？水尚算清浅，偶尔会看到一群身体透明柔若无骨的小鱼因我的脚步经过，惊得倏而钻入干荷叶底下。水草都变作暗绿，一半儿干成块状，一半儿黏在塘边湿泥之上。天上掠过大卷大卷洁白的云山，云的影子映在水里，将身姿不断幻化，慢慢被风推到天边。
听到我一瘸一拐的脚步，他回头看着我，目光悠远而矜持，紧抿的嘴角慢慢松弛下来，看样子要努力勾出一个笑容。
我的心怦怦跳动，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头道：“一点红，我很抱歉，那天对你说的那句话。”我惊异于自己的口误，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的脚还疼不疼？”他慢吞吞说道。手却早伸过来，扶住了我。
我忙嘿嘿一笑：“无妨，无妨。”抓住他的手，慢慢坐在长椅上，猛然看到他的手心里有几个小小的伤痕，忙拿起来仔细看，那几个硬硬的老茧旁边竟像是被指甲抓的痕迹。忽然想起来是那日他在后面扶我，我情绪太激动不由自主抓出来的伤口。
抱歉地看他一眼，用嘴吹了吹，说道：“对不起，害你受伤。”
一点红的手反过来轻轻抓住我的手，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满目的残荷，还有我，那疤痕遍布的脸。
我轻轻一抖，忙将手抽出来，笑道：“今天天气不错啊！”一边慌乱地拿手撩了撩鬓角，一边躲闪着他渐渐有些灼人的目光。
“那支玉钗，我想了又想，还是还给你，我没有资格替你决定任何事情。”我拿出来，放到他的手里。
他皱着眉头看着这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璀璨晶莹的钗，半晌道：“。。。。。。其实。。。。。。”
我一下截住他的话头道：“我已经明白了，我明白你的苦衷！这件事情背后藏着的隐情实在不能为人所道。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不需要再伤害到别的人！这就算我们共同的秘密吧？”伸出小手指头勾起了他的，笑道：“好吗？两个人扛总比一个人负担来得好许多！”
他的眼睛里闪出晶晶的亮光，轻声道：“谢谢！”目光相撞的瞬间我们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距离消失了。
我点点头装作不经意笑道：“反正我已经打算在这里多住些时候，你不妨考虑考虑请我吃什么好吃的来谢我？”
一点红异道：“哦？你不打算去了？”
“是啊！”我尽量让自己笑得阳光灿烂，毫无异状：“刘先生说我短期内不能乱跑，又加上那边很动乱，我怕死，所以还是要多待几个月才走。反正姬冰雁说我在这里爱住多久住多久，嘿嘿，我又那么喜欢吃白食，可以白吃白住当然是好事。”心里却痛得缩成了一团。
他深邃的眼睛盯着我灿烂的笑脸，想要探究这幅面具下隐藏的东西，我不会给他机会，故作老气横秋道：“红大哥，以后你要像我一样学会开心啊！你还很年轻，往后几十年的人生，我不喜欢看到你在孤独寂寞中度过。”
不知怎地，我的双手不听使唤地抬起来，推了他的嘴角往上翘，笑道：“多笑一笑，人生还是有很多值得你去快乐的！”
他忽然一伸手环住了我的身子，将我带进了他温暖的怀里，我顿时紧张地如遭电击，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此次去见了一个人。”我的身子一抖。他慢慢将下巴靠在我的肩上道：“我告诉她，我遇到了一个值得我用后半生来珍惜爱护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很开心。。。。。。”
我从没想到，他居然去见了无容。
再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坐在那里，感受着他的心跳，我的泪慢慢涌出，对不起，红大哥，我不能喜欢你！我们只是两个不同时空里的两粒微尘偶然的相逢而已。你已经浑身是伤，我不能再给你加一道伤口。
等泪风干，我勉强笑道：“我累了，要回去休息。”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每离开一寸我的心就痛上一分，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爱已经疯狂地生根发芽，现在竟要我自己亲手拔起已经渗入血液里的根苗。
秋日的阳光明显在身后闪出了萧瑟的凉意，远处有一只孤雁遥遥经过云端，我呆呆望着，仿佛随着那雁可以穿越时空，就那么望着，竟痴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共同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