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无垠》寂冥

5、第五章

　　众所终知，神之子没有升天，皇帝也没有溘然长逝，只不过分别作为美术部长和风纪委员长的两人，都被迫参加了一个秘密组织，组织名称暂无人知晓（因为根本没有），只有一个别称，是旁人根据后来张贴在全校各大重要据点的海报而起的。
　　“‘幕府禁忌之恋物语’剧组啊，还真是引人遐想呢。”
　　放学后，幸村和另一个美术部的成员留下来打扫教室。刚入学的一年级生口直心快，兀自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现在已经在学生中掀起轩然大波的初三年级毕业演出的事，幸村在一旁颔首听着，嘴角挂着不深不浅的淡笑。
　　“就是的吧？”听到学长和自己意见不谋而合，小男孩兴奋地不住点头，偶然装上对面那双空色琉璃般的漂亮眸子，红扑扑的脸颊上不由染了些许羞涩的淡粉，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不过，那幅海报真漂亮，听说是幸村学长画的？”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敢冒着直接被风林火山劈得连转世资格都没有的风险，画那种真田和小石原五指相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的图啊。
　　男孩显然没有领悟到那幅画中所包含的不良信息，只是单纯地用极为崇拜的眼神看着浅笑如芳华的幸村，好像那就是他的神：“学长好厉害！”
　　“是吗。”
　　“对了，学长为什么不参演呢？”
　　“哎？”男孩无心的话语使幸村错愕了一下。
　　而另一边却似乎陷入了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对啊。幸村学长这么漂亮，人又这么温柔，演冲田总司的话肯定超级合适！当然小石原学长也没什么不好，但怎么说呢……对了！神韵！幸村学长更有那种神韵！”越说越激动，一年级生眼中好像隐隐燃起两团火焰，似乎狠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小石原的头……像撕下来换成幸村的大头照……
　　又是一个被漫画毒害的祖国花朵……
　　幸村悠悠叹了口气，温和地轻轻打断了男孩的狂想：“羽太你再不走的话排球部训练就要迟到了哦。”
　　“啊！我忘记了！”
　　看着男孩揪起书包，嘴里含糊地不住道着“对不起我先走了”，风也似地冲出大门，幸村轻轻松了口气。
　　冲田总司……吗？
　　当初在委员会议上提议演出以幕府时代为题材的话剧，只不过是觉得弦一郎的剑道和标准的武士道精神刚好派得上用场罢了。他自己也很喜欢画那种以灰色为基调的水墨图，当然最为偏爱的还是色彩绚丽的油画。
　　而后其他人就举了维新时期有名的新撰组，冲田总司和土方岁三的名字被写上了提案板。
　　“如果是土方的话，让真田来演如何？”他单手支颌，弯目轻笑。
　　会议室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以下。众人倒吸冷气，惊疑的目光在幸村脸上和风纪委员长的空位之间徘徊。传闻那天“铁面”委员长是因为被“某人”拜托去监督社团活动而缺席的……
　　“如、如果幸村同学肯帮忙劝说的话……”半响，此次活动的负责人音成才挤出一句话。
　　“呵呵，当然，毕竟是我的提议嘛。”
　　“呼~”得到这位压制了“皇帝”三年的“神之子”大人的亲口担保，众人如释重负。的确，如果请得动的话，真田无疑是土方岁三的不二人选，而与之配戏的冲田总司……
　　“幸村君。”
　　“嗯？”
　　“我没有强求的意思……”音成吞了吞口水，看着对方温和如花的笑容，心情不觉平静无漪，“可以的话，能让你也参加演出吗？”
　　“哦。”幸村目光流转，最终化为一汪浅浅的笑意，“我作为美术委员，只要是学生会的工作我都会尽己绵薄之力的。”
　　数天后。
　　伴随着黑着脸来到彩排教室的真田的，还有一个长相还算俊秀的小石原，以及音成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你不演？”
　　“我说过要演吗？”
　　“可是那天……”
　　“我只承诺了会出力的，没说是以何种形式。”
　　“所以……”所以你就蜷在美术部教室里做道具画海报，然后把真田君这座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活火山以及低气压制造高手丢到我这……幸村你……音成欲哭无泪的看着那张挂着淡若清风的微笑的清俊面庞，心里的“你”字后面愣是想不出任何形容词。
　　呵呵，演戏？幸村摇头轻笑。看戏很舒服，编戏很有趣，演，却很辛苦。
　　如果不尽全力，放下的时候就不会有难以割舍的痛苦。戏，终是要散的，曲终人散，台上的演员却难以自拔。
　　正如立海大的三联霸，一早就知道不可能实现也不能实现的幻梦，真正破灭的时候，在自己手中消散的时候，心里说不痛、说甘心，说无谓，这种低档次的谎话说出去都有损自己心思深沉的光辉形象。
　　不知不觉中思绪飘得远了，又难以收回，感到眼皮的沉重，幸村索性卧倒在地上，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板睡起来并不舒服，但许是因为空气中飘散的那股淡淡的松香味道，少年将柔软的卷发拢至脑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任睡意携自己的意识愈行愈远。
　　“哗啦”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闪入，微微叹了口气，从身上脱下外套。
　　次日。
　　“弦一郎，昨天谢谢你。”幸村同往常一样来到剧组看排练，唯一的不同就是手上多了件校服夹克。
　　真田接过，点点头，面色依旧如大理石雕塑般英挺而严肃。
　　“还有，我从今天起将接下小石原的角色，请多多指教。”不变的温和声音，微微眯起的双眼中笑意飘忽不定，似是温柔如花，又似冷厉如冰。
　　传闻，那天早上，小石原由于长时间心理受到极大压力而精神恍惚从学校楼梯上摔下去，所幸受伤不重只是脚部因扭伤而红肿起来。据说他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留下的最后一句遗嘱是——
　　——总司，就托付给幸村君了！
　　然后，得知自己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托孤的幸村只是微微一笑，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接下“冲田总司”一角。剧组上下对此无不欢呼雀跃，唯有真田眉心拧成了珠穆朗玛峰。
　　他熟识幸村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甚至能读出这个浅笑如花的少年此刻心中的想法。
　　——小石原，不错的胆量啊。
　　不过，这时的真田没有功夫担心别人的死期是否提前，因为属于他的地狱，即将敞开门扉。

　　***

　　“幸、幸村。”
　　“怎么了？”
　　“一定要穿这件吗？”
　　“有什么不行吗？不过也是啊，样式稍微普通老旧了点，不过很合适弦一郎的气质啊。”
　　“问题不在这里……”
　　巨大的落地镜子前，一个男子身穿浅淡的藕荷色浴衣，面色白皙，秀发飘扬，唯有一对剑眉显得阳刚气过浓，脸上严肃的僵硬神情也同整体飘逸洒脱的感觉颇为不搭调。
　　努力遏制住眉毛的抽动，真田以尽量平和的声音作出最后让步，“至少，把假发拿下来……”
　　幸村从对面的试衣间出来，站到真田身后。只见镜中又多了一个挺拔俊秀的男子，深黑的浴衣，前襟宽宽敞着，露出细腻匀称的胸膛，一头黑发在脑后高高扎起一束，额前有几缕乱发垂下，英武非凡，却又因了那清秀的面容和琉璃般闪动的漂亮眸子而少了几分威气，多了几分俊朗。
　　幸村支颌浅笑，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两人，若有所思地道：“是啊，拿下来……会怎么样呢？”
　　真田眼角一跳：拿下来……不行！因为这是……
　　“呜哇~当初听仁王那小子说的时候还不信，部长你们居然真的拿了初三话剧表演时的衣服来穿……”看到终于来到客厅的两人，丸井嘴巴一张，差点把口中的泡泡糖直接吞进肚子里。
　　“是啊。”幸村不该淡淡的笑容，转了转手中的细长烟斗，“怎么样？这样有没有一点土方岁三的感觉？”
　　众人沉默不语。
　　是的，考虑到两人长期在外奔波都没有准备浴衣，幸村以“为建设节约型社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名义，向仁王借来当年初三时话剧表演的衣服。而专嗜收集各种cosplay服装的仁王自是满口答应，当然，那时欺诈师只是以为部长想穿上曾经的演出服重温一下当年的青春年少，然而事实证明，他对幸村精市这个人的了解，还是相当不透彻的。
　　的确是穿上以前的戏服，不过稍微做了些调换——真田穿上了总司的袍子，幸村叼起了土方的烟斗。
　　然后，当初好评如潮的扮相，此刻换来了一声爆笑一个阴笑一个忍俊不禁一个面部抽动一个眼大如铜铃一个嘴大如茶叶蛋，鉴于其本人头部与嘴型过于相似，特此命名“茶叶蛋中蛋”。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幸村似是对自己的造型颇为满意，语调比平时来得更为轻快愉悦。
　　确实，虽然没有土方那种威武和颓废并杂的老成，但因为幸村本身也有种慑人心魄的英气，只不过常常被他平淡的温柔所掩盖罢了，所以此刻的他看起来倒没有多不协调，反而挺拔英俊，只是与土方岁三的原始气质不大相似罢了。
　　然而另一边的真田……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让人忍不住看第二眼又不忍心再看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