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1980》大江流

12、不好惹的何晴晴

　　老支书说完了，不管后面的热闹，冲何熙说了句：“你忙完了来找我一趟。”

　　何熙知道这是要问她做生意的事儿了，她点点头应了。

　　浇地的事儿迫在眉睫，老支书一点头，李光华就已经抱着锄头等在了旁边，催促何熙：“晴晴，怎么挖？”

　　何熙一看，不少村里的老少爷们都抱着工具等着她指挥呢。

　　李仲国小声说：“妹妹，现在你在村子里的威望可高呢。大家都信服你。”

　　可不是吗？先是阻止了械斗，随后又报警抓了砸伤老支书的人——有人姻亲是小王村的，说是公安同志带走了五个人呢，都没好果子吃。

　　当然，最重要的是，解决了浇地问题。

　　现在谁不服何熙？尤其是原本唱反调的李光华，现在是第一号支持者。

　　“是啊，晴晴，我们都听你的，大家都准备好了连夜奋战，你说什么我们干什么，只要能浇上地。”

　　何熙扭头一看，说这话的是让她凶了一顿的李默言，瞧见何熙看自己，李默言连忙说：“今天的事儿是我考虑不周，我会跟老支书汇报检讨，不过，抽水泵现在最重要，我识文断字，我先帮忙，干完了就去领罚！”

　　他其实比何熙要大好几岁呢，而且是村子里唯一的高中生，可这会儿跟何熙说话，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何熙也没深究的意思，她毕竟不是村长。她直接说道：“这个抽水泵安装一共分三个活，第一是挖一个的泵室，一米五立方大小，第二是红砖贴满泵室，再按上个门锁，第三是在储水箱上面需要加盖个简易房屋，起到保暖的作用。”

　　“第一个找李大壮报名。第二个找李光华报名。第三个找李一民报名。”

　　这个安排何熙也是有深意，一方面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这瓦工和力工肯定不是一个工种。一方面则是为了日后生意，日后卖抽水泵肯定要负责安装，从村里人中筛选出能干且实诚的，到时候立时就能拉出一个队伍。

　　何熙这个安排，村里人都没意见。

　　李大壮本就是村长，李光华向来是村里一霸，这俩都是村子里最了解情况的人。

　　至于李一民，年轻一辈里原本还有李默言，但是李默言这不是犯错误了吗？让李一民顶上也正常。

　　这么一来，大家连忙按着自己的能耐报道。

　　力工是最多的，二三个活都是瓦工，但这会儿盖房都是自己上，所以会的也不少，，很快一只是队伍就拉了起来。

　　这是第一个抽水泵，何熙跟着过去指挥。

　　这个改造非常简单，首先是拆除了压水井的所有部件，露出井口来，然后在井口的位置向下深挖出一米五立方的泵室，和通往储水箱的管道，随后在储水箱位置上盖出简易房就行了。

　　何熙指挥了一下，他们就忙了起来，何熙则去了老支书家里。

　　小李村不算富裕，即便是老支书家里，也都是黄泥活着稻草盖的房子。这种房子窗户特别小，还用厚塑料纸封着，所以屋子里光线特别暗。

　　何熙进去眯了眯眼睛才适应，瞧见老支书坐在板凳上，面前正摆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缸子，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里面是一杯浓茶。

　　何熙还看了看他的脑袋，不过老支书这会儿戴上了前进帽，看不见伤口了。

　　见了何熙，老支书就指了指旁边的马扎：“地里都安排好了，坐吧。”

　　何熙问了句：“您头没事吧。”

　　老支书随意道：“没啥事，就是破了点皮。”随后，他就转了话题，“晴晴，我听你的口气，你是想做这门生意。”

　　明人不说暗话，何熙也没瞒着的意思，但她从醒来就知道，老支书是不愿意做生意的。

　　她点点头：“是。靠着地里那点庄稼，只能吃饱肚子，现在都说搞活经济，南边早就动起来了。柳河村几个村子也做的不错，我正好有这个本事，就想试试看。”

　　老支书很自然的说：“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变回来了。你是个女孩，老老实实嫁人不行吗？”

　　何熙知道他的顾虑，这是老人家经历了太多了。

　　她就说：“老支书，早就妇女也是半边天了，女人也能做事的。至于变回去，这就跟害怕天上掉石子砸中脑袋不敢出门一样，是没道理的担忧。我没办法跟您保证变不回去，但我说，人如果被预想的东西吓坏了，那一辈子都做不出什么事来。不是有那句话吗？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这话让老支书陡然看向了何熙，他眼白浑浊，眼珠子有些发黄，这是人老了的信号。但他的眼神还是很凌厉。

　　看的何熙有些纳闷，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这话是那十年里的有人引用过的一句名言，显然她的引用让老支书有些诧异，更有些触动。

　　老支书很快收回了目光：“你这两年出去，长大了不少，懂了不少。”

　　何熙模糊道：“人吃了亏总是要想办法不吃亏的。”

　　老支书点点头：“这是对的。可晴晴，这生意做不久的。”

　　这其实就是答应了？何熙连忙说：“我知道，一是这东西用的久，周期长。二是我们这边常年不旱，这就是打了个信息差。三是我这东西不正规。所以我有准备。”

　　老支书本来是想提醒，哪里想到何熙想的这么明白，他诧异的看何熙：“那后面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造发动机，去国际上争个一二。

　　但现在这种情况，何熙两手空空，别说发动机，就是一个车床一条生产线她都没有，说出来就跟白日做梦没区别，所以何熙就放小点：“做大，外加维修厂。镇里需求有限，可海州市呢，南河省呢，全国呢。用水泵是大趋势，而且也需要保修。”

　　老支书也没点评，而是说：“你还是先弄好眼前吧，抽桶里的水行，地下水真行吗？”

　　何熙就知道，这是不看好她的生意，不过没关系，她心里有数就成。

　　小李村人浇地心切，当天晚上三队人马就把活干完了，晾晒了一天后，第三天，何熙就带着李一民和李季军将抽水泵安装上了。

　　倒是非常简单，发动机和抽水泵放入泵室内中，进水口与井道密闭连接，出水口通过埋入地下的管道一直通到简易棚中，与储水箱上端连接。储水箱下端则接一个出水口，从这里接水。

　　其实还需要一个水位控制器，但实在是材料不够，何熙就没装，而是将储水箱五分之四处挖了个孔，放了个出水管。到时候如果位置高于这里，水会自动流出，心里就有数了。

　　等着安完了，本来想直接开机，但是大家都讲个吉利，于是定了中午十二点试水！

　　结果十二点的时候，整个村子里人几乎都到了，团团围在那里。一个个脸上都是兴奋的笑容。

　　“这都是晴晴的功劳。要不是晴晴，咱也浇不上地。”
　　“本以为今年庄稼不行了，还想着怎么过活呢，没想到能浇上水，多亏了晴晴。”
　　”就是啊，谁能想到晴晴这么有本事，这是咱小李村的福气。”
　　”晴晴，咱不去江城了，就在小李村，婶子家有个侄子，当兵的，都是连长了，给你介绍介绍！”

　　本来还说的好好的呢，结果就成了介绍对象，何熙只有一个表情：……

　　还好舅妈王淑梅护着她：“再等等吧，孩子刚回来，我们得好好养养呢。”就把这事儿岔过去了。

　　不过，这真是件高兴的事儿，大家们等着没事，忍不住就说道起来，二婶就说：”我听说了今天要浇地，吃了三碗饭，得大干一场。”

　　然后就有人打趣她，“你平时也吃三碗，跟浇地有什么关系，别找理由！”

　　一堆人忍不住就笑起来。

　　何熙也被感染了，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扬了起来。

　　二婶也不在意，大声回答：“可不是呢，平时就吃三碗，我以为今年没收成，都吃了好久的一碗，这不是好不容易又吃饱了。谢谢晴晴嘞！”

　　就这么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十二点。

　　老支书这会儿也到了，何熙就说：“老支书，您来开机吧。”

　　老支书点点头，伸手扶住了何熙，“走！咱爷俩一起去。”何熙连忙扶着老支书到了小泵室面前。

　　这会儿上面的盖完全打开，露出了那个黑漆漆的发动机，刚刚李仲国已经将柴油和水都加好了，何熙将铁棍一样的摇把递给了老支书，自己则点燃了燃烧棒。

　　突突突！
　　巨大的声音顿时响彻云霄，黑烟也弥漫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出水管出水！

　　这次比前天在等待的时间要更久一些，突突突的声音仿佛扣上了每个人的心跳，大家都跟着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行吗？
　　虽然在三爷爷院子里成了，可是吸盆里的水和吸井里的水是不一样的。
　　会不会不成了？
　　那他们怎么办啊！

　　就在每个人的胡思乱想中，只听见哗啦一声，一股巨大的水流从出水口喷涌而出，打在了地上。

　　那水花溅起来极大，有些甚至喷在了人的脸上，衣服上，可谁顾得上生气啊，顿时，笑声各种笑声响了起来。

　　他们小李村真有水了！
　　再也不用受欺负了！

　　不少人推着何熙，靠着何熙，看着何熙，满心满眼瞧着她就跟个大宝贝似的，一个劲儿的说：“晴晴可真厉害！”

　　闹腾了得有老一会儿，老支书才举了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他虽然是这里面最年老的，也是声音最小的，但那个举手仿佛号令，即便这场面已经沸反盈天，但刹那间就静了下来。

　　这是几十年勤勤恳恳为大家服务才能有的号召力。

　　老支书慢慢地说：“我这些天都在为解决缺水东奔西跑，没想到最终结果出其不意，还是晴晴帮了大忙。晴晴立了大功了。有功就有奖，今年咱们的青年标兵就报晴晴了，大伙同意吗？”

　　几乎立刻，山呼海啸一般，空旷的田地上响起了大家的高呼：“同意！”

　　何熙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她还有点蒙，不太清楚这个称号的意义，那边李一民已经兴奋的跟她说了：“晴晴，一个村一年只能报一个，这可是大荣誉。”

　　李仲国笑的后槽牙都能看见了，“咱们村这么多年没合适的，老支书都不往上报，你是第一个呢。”

　　“姐，你一定行，到时候你带大红花，跟我合张影啊！”

　　何熙就知道，这个名号真的很珍贵。

　　那头老支书咳嗽了一声，大家连忙安静下来，听着老支书后面的话：“水泵咱们是安上了，但这都是晴晴的办法，这几天参加劳动的人，都把嘴巴闭紧了，有来打听的一个字也不许透露。知道吗？”

　　又是震耳欲聋的两个字：“知道！”

　　其实这个泵室很简单，稍微懂点原理的就明白，没有保密的价值。所以何熙才没多说，没想到老支书这么谨慎，何熙忍不住感激的冲老支书说了谢谢。

　　老支书却招招手：“你来说几句。”

　　何熙倒是不怕，连忙走上前，她这人一向务实，所以也没废话，直接说道：“这水泵现在安装了一台，还有三台。所以大家这几天还要加把劲儿，把剩下的弄好。有牛车的准备一下，过两天拉泵用。”

　　立时就有人应了，不过大家现在开心，何熙年纪又小，自然有人开玩笑：“晴晴，除了布置工作，你再说点别的呗。”

　　于是大家都看见何熙站那儿了，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李仲国都担心了，“这丫头不会不知道说啥了吧。”
　　李一民对妹妹很有信心：“不能，昨天在小王村，她说的多好啊，那人比现在多，更紧张。”
　　李季军：“我姐姐最厉害了。”

　　还有不少人也担心何熙紧张，二婶笑眯眯的说：“晴晴，随便说点啥，没事的。”

　　何熙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她的本性露一露，她怕吓到大家。不过，时间长了狐狸尾巴也藏不住，所以略微停顿后，她就开口了。

　　“从今天起，小王村，大杨树村，柳河村肯定有很多人来打听。水泵这里多放两个人值班，不许靠近。好好问的不告诉他就行了，要是有偷摸来水泵这里的，都给我扣住！让他们村支书求着来领！”

　　谁也没想到，何熙会说这个。

　　田地里一片安静，何熙有点担心，大家能不能接受一个不怎么好惹的何晴晴，没想到，不知道谁先噗嗤笑了一声，整个小李村村民都笑了起来。

　　“哈哈，到时候臊死他们，不给我们水，还来打听。”
　　“就是啊，再领着他们看看我们的水泵，不是觉得我们一定没水吗？气死他们！”
　　“晴晴不错啊，小丫头有气性，是个干事的样儿。”

　　何熙瞧着所有的笑脸，松了口气，她忘了，这时妇女真能顶半边天。
　　不过，他们只猜对了一半，何熙的确是为了扬眉吐气，但更重要的是，她还要以水制水！
　　真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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