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退婚后成了侯夫人》雁过天空

2、流言

　　简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屋的，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桃青正抱着自己哭。

　　“哭什么呀，乖，不哭啊。”她笑着帮桃青擦去眼泪，“再哭就不美了。”

　　“小姐，你不要笑了啊！”桃青非但没有停下来，反倒哭得越来越厉害，“小姐我们不要约定了好不好，我不要替你哭了.....你自己哭啊，哭出来就好了......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一边说还一边打着嗝，话语断断续续地不成调，让旁人听起来难免有几分喜感，只有两位当事人才体会得到这里面包含了多少感情。

　　十五岁之前，简蔷父母双全，生活幸福，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肉，虽是皇商，地位比不得官宦人家，但家里也为她延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导礼仪知识，行度之间堪为大家闺秀的典范，家里还早早为她定了莫侯爷的嫡次子，只等年龄到了就成亲。可谓生活顺遂，一生无忧。

　　可这一切在她十五岁那年化为泡影，父母突然离世，简蔷作为孤女开始在舅家讨生活。

　　当初舅舅在葬礼上说要替父母照顾她，许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情真意切，她便信了，跟着到了舅家，可才来没多久，舅母就变着法子从她手里抠钱。

　　简蔷这才惊觉，舅家早已入不敷出。身为工部员外郎，舅舅应酬颇多，偏偏工部是个清水衙门，把她接回武家，或许有几分兄妹情谊，更多的却是看中了她庞大的家财。

　　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来不及，简蔷一介孤女，真要和舅家撕破了脸也不会有好下场，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用钱财换取几年平静日子。

　　本想着熬个几年，等孝期过了，就好了。

　　可谁知，眼见着希望就在眼前，路却断了，她只能在黑暗里遥望光明，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武家主母张氏早年和小姑子有龌龊，连带着也不是很待见小姑子的女儿，作为当家夫人，要折腾一个孤女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刚开始时，简蔷吃了暗亏便会忍不住躲在角落哭，但每次她一哭，作为侍女的桃青就会被舅母以“没有照顾好小姐”的名义惩罚，如此几次过后，简蔷便不哭了。

　　桃青看着心疼，便做了个约定，遇到难过的事情，若是简蔷不能哭，她便替小姐哭出来，哭够了，就不往心里去了。

　　此时听桃青这么说，简蔷心里翻江倒海，她眨眨眼，眼眶却一如既往干涩，没有一丝想要流泪的冲动。

　　“都怪我。”桃青擦了把泪，强忍着酸涩，哽咽道：“若不是我太冲动，小姐和莫......和那人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怪你。”简蔷苦笑。

　　她们二人在舅家无依无靠，想要不被欺负，很多时候就不得不争不得不抢，桃青总是站在前面替她挡下那些风刀霜剑，她又怎会怪她。

　　即使再痛苦，克制如简蔷也仅仅是捂住了脸不让人看见此时的狼狈，嗓音隔着掌心传出来，异常沉闷，“苍清哥......莫苍清看不上我，即便日后娶了我，想必日子也不会好过，如今这样......倒也合适。”

　　“可是，我们以后要怎么办？”桃青急了，“没了这门婚事，小姐你的前程可就完全捏在舅太太手里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简蔷却懂了意思。

　　以舅母对她的态度，必不会为她再寻一门好亲事，况且她为守孝确实耽搁了花期，好人家不好找。

　　舅母若想继续用简家钱财填补亏空，必然要将她牢牢捏在手里。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舅母娘家那个不学无术贪花好色的侄子。

　　简蔷垂下眸子，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没了血色，犹如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看起来坚硬惨白，“桃青，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嗓音如烟如雾，又似无根的浮萍，仿佛稍稍一挣就要消失在人世之间，不再染半点浮世尘埃。

　　桃青有些不放心，却拗不过自家小姐，踟躇半晌，终于还是离开了房间。

　　随着木门轻轻闭合的声音响起，简蔷仿佛再也撑不住，挺直的背瞬间塌下来，趴在桌面上头埋在胳膊弯，将自己蜷缩成婴孩状，一动不动了。

　　.......

　　和表姐的未婚夫偷情被表姐抓个正着，武雯雯嘴上说着不害怕，和莫苍清告别之后却急急跑进了正院。

　　“娘亲！”

　　张氏正在礼佛，见女儿提着裙摆急匆匆跑来，不由轻斥，“做什么样子，快把裙摆放下！”

　　嘴里是这么说着，手上已经拿出帕子，为自己女儿拭去额头的汗水，“你呀你，都是快要嫁人的姑娘了，也不知道稳重一点，这样子要是给外人看去了，谁敢娶你。”

　　“娘亲......”武雯雯红了脸，抱住她的胳膊撒娇，眼神小心翼翼窥着对方神色，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递到嘴边的茶碗放下，问道：“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说嘛？

　　武雯雯搅着手帕，怎么都开不了口，但她也知道事关重大，一不小心事情泄露出去，自己一辈子就毁了，扭捏半晌，心里的焦急终究战胜了所剩不多的羞耻，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啪！”

　　张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丛生，“你再说一遍，你干了什么！”

　　张氏向来端庄优雅，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对着子女更是溺爱到骨子里，武雯雯哪里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整个身子一哆嗦，心里的焦急害怕便再也忍不住，捏着帕子低低哭起来。

　　心头宝哭了，张氏哪还记得生气，连忙放柔嗓音安慰道：“做错了事还不让我说上几句啦，你说你，就算看上莫公子，多得是办法把人收拢过来，怎么能私下相会呢，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嗝......我看中了莫公子嗝......您不生气吗？”武雯雯从手帕中抬起泪眼。

　　“快别哭了！“张氏边帮忙顺气边道：“莫公子家世不凡，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你能有这样的际遇，为娘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当务之急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柔声确认道：“刚才你说，简蔷刺伤了莫公子？”

　　武雯雯哭得直打嗝，一时半会想停也停不下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努力咽下哽咽，掐头去尾说道：“那个疯女人提起剪刀就往苍清哥......莫公子脖子上戳，凶悍之极，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道，苍，莫公子甩都甩不开，差一点就丢了性命！”

　　末了忍不住加了句，“怪不得莫公子嫌弃她，不过一介商女，还有娘生没娘养，平日里即便装得再清高，关键时刻也掩不住那浑身的粗鲁。”

　　说着拿帕子掩住鼻口，神情中六分高傲四分不屑，仿佛浑然不记得整个府上的吃穿用度都由简蔷供养。

　　张氏细长的眉尖微颦，似乎不太认同女儿这种做派，说出的话却是，“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随即招过心腹嘱咐一番。

　　武雯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娘，娘亲，这会不会有点太......”太过分了。

　　后面的话在张氏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终讷讷低头。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张氏数着檀木佛珠，慈眉善目，“你要知道，你现在和蔷丫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既然做了，就要把事情做绝，不能让她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面对娘亲温和轻柔的眼神，武雯雯狠狠打了个冷颤。

　　.......
　　简蔷不知在桌面上趴了多久，直到日落西山，房间被晚霞镀上最后一抹晕红，桃青轻轻推开房门，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像是没听到开门声一般，她一动不动。

　　桃青想了想，强笑道：“小姐，你看天气这么好，我们透会儿气吧。”

　　不等回答就走过去开了窗，随着轻柔的风，飘进来的还有外面几个下人的聊天。

　　“......咱们家表小姐可真厉害，想退婚就直说呀，还拿剪刀往人莫公子脖子上扎，要不是咱们家小姐拼死相护，恐怕莫公子今天就凶多吉少了。”

　　“可不少嘛，你是没瞧见，莫公子走的时候脖子上裹了厚厚一层纱布，就这，血水都止不住地往外淌。吃着咱的用着咱的，不思感恩就算了还给咱家招惹祸患，也不想想今天要是莫公子在这里出了事，咱府上会是什么下场！”

　　桃青手一顿，就要将窗子合上，却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窗边的简蔷阻止了。

　　外面的聊天还在继续。

　　“我看呐，咱家这位表小姐八成是疯了，人莫公子堂堂侯府嫡子，要不是先姑奶奶留下的遗恩，就她，哪能攀得上这么好的亲事。不知珍惜就算了，竟然还想杀人，真不知是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啊，莫公子这么好的婚事说不要就不要，恐怕是另有情郎了吧。真以为自己是颗珍珠呢，也不照照镜子，除了那张脸，哪里能比得过咱家小姐......”

　　桃青听不下去了，啪一下合上窗户，用力之大连窗框上的少许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忙做鸟兽状散去，桃青卷起袖子就要撵过去教训这几个乱嚼舌根的贱皮子，却被简蔷一把拉住。

　　“原来如此。”

　　“什么？”桃青不解。

　　简蔷垂下眼帘，浓密的鸦羽打下一片阴影，“恐怕这是舅母的手笔吧，先毁了我的名声，之后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那两人......”

　　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含在嘴里半天才继续说道：“那两人偷情的事自然会被掩盖下来。”

　　简蔷以为张氏替武雯雯遮掩丑事的法子就是污了她的名声，却不料张氏心狠起来远远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