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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尘世风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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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云梵第一次,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仔细观察这个世界。
时值洪武十四年春。离云梵来到这个世界已将近十二年,而离《覆雨翻云》这个故事的正式开局,还有一十六年。
这一年是原来的“靳冰云”知晓自己将要被送给庞班的一年,是这个女子一生所有悲情故事的开始。
这一年,浪翻云以超人的天赋和悟性,踏出了武学上至关重要的一步,达到了先天境界,也是他一生武学上辉煌长途的开始。
但是云梵的心情有一种激烈的不可自抑的感觉,这种脱离了什么放开了什么的畅快淋漓,让她整个灵魂都是充满了激动和战栗,反而更衬的理智的清醒得冰凉。
虽然心情激动,但是云梵最为擅长的,便是克制和隐忍。她反复的告诉自己,现在离静斋依然很近,若是得意忘形,怕是会得不偿失。
慈航静斋地处秦岭靠近四川边缘的崇山峻岭之间,现时春光正好,山景明媚。顺着山道向山下走去,云梵知道在帝踏峰山脚下不远有一个小村子,虽然慈航静斋的弟子们都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是还是会有一些东西到山脚下采购来的。
蜀中一带虽然早在十几年前就已归为明朝版图,但是到底地处偏僻,朝廷的势力鞭长莫及,所以也不是很平安的样子。但是因为慈航静斋的缘故,四周成的了气候的零散势力都会收敛许多,以至保宁府一带还都是欣欣向荣、人民安居乐业的。
当云梵穿过剑阁恢弘的城门,看到大街之上人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场景,和她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场面微妙的重叠的时候,才有一种奇异的、踏上了了这相隔六百余年历史,明朝时期土地的实感。
虽然已在这世上生活了十二年,但是长期处在那样红尘俗世之外超然独立的位置,接触着慈航静斋、净念禅宗这样小说中的地方,以至于云梵常常忽略了,这是个六百年前,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时代。
这样的奇异而微妙的感觉,带给她什么似乎一闪而过的念头,但是却随即隐逸。
眨了眨眼睛,云梵不禁露出很开心笑容。和原来二十一世纪固然截然不同,和过去在慈航静斋的生活亦不相像,这种奇特的新奇感极大地充实了她的好奇心。
因为剑门关把持着出入蜀中关卡,来往商旅都需要在这里停歇,所以这里异常的繁荣。横平竖直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小贩们带着乡音的吆喝,一切都充满着浓厚的、这个时代独有的气息,带给云梵一种因为奇异的错位而产生的新奇感。她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之中,直至街上人烟渐少。
剑门关因为是兵家重地,所以宵禁也是尤其严格。不过是相当于下午四点的时间,街上的人潮已经开始慢慢散去。
点了点身上的银子,云梵不由得愁眉苦脸了起来。虽然离开慈航静斋之前问天尼给了她足够的盘缠,但是,这个“足够”是相对到净念禅宗的路程而言的,并不是云梵自己的计划。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刚才自己忙着惊叹去了,没有看到什么就想买什么来玩玩,否则……
这算不算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呢?
在仔细数了数自己的银子三遍之后,云梵走向城墙边角一家小型客栈,可是在看到了客栈的样子之后,犹豫再三并且再次反复计算,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到了那家看上去很豪华实际上也确实消费得很豪华的大型客栈里。
看着自己的银子又少了不少,云梵欲哭无泪:并非是她自己奢侈,而是那家客栈那种破草棚真的能够住人吗!
看着远方的渐沉的太阳,云梵突然感到前途无亮起来,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银子……
客栈的大堂里确实热闹非凡。她就随便捡了个座位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揣摩了半天,再摸摸自己不甚温暖的钱袋,云梵毫不心虚的点了最便宜的青菜——毕竟自己是吃惯了素的不是吗……
挑着慈航静斋的菜地里满地都是,此刻却摇身一变鱼跃龙门的菠菜,此刻她才幡然领悟到,为什么上次去净念禅宗的时候,广渡禅师没有带她进城。
——江湖前辈们的话,还是真的要好好听取啊……
内心正在抽泣,加之江湖经验也不丰富,云梵忘记了,这就是无数小说中,在吃饭的时候绝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一切罪恶之源的客栈大堂。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有十余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射过来——而且,都是有武学功底的练家子。
为什么?
云梵不动声色地继续慢慢吃饭,暗暗的提高警惕,一面在思索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所以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一路上她都没有用过轻功装作普通人一步一步的走着,难道还是有人发现了她身怀慈航静斋的武学?
……不可能。这些人的武功根本不足为虑,不可能发现她的刻意伪装。虽然云梵到此只有十二年,但是孩童的身体可塑性极强,加之她几乎牺牲所有的玩耍时间来练功。十年磨一剑,这样的努力绝对不是说着好玩而已。
可惜……进入先天境界是需要机缘的。
已经在后天极境上徘徊了许久,云梵更加迫切希望变强。只有这样,她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反复思索还是摸不着头脑,云梵怎么也想不出这麻烦找上门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因为慈航静斋的原因,自己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肥羊……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在恶意的注视下,云梵只觉得如坐针毡。她天生就是喜欢简单的平静和安宁的人,所以也不擅长与人交往,不擅长猜测他人的心思,更不会处理他人的恶意。
一顿本来就很郁闷的饭就在这种更加郁闷的情形下结束了。
等等。
觉得有些口渴所以倒茶来喝的云梵突然敏锐的发觉,那些满怀恶意的目光变得更加热烈,并且一致的黏在了她手中的杯子上。
杯子?
视线扫下,然后她闻到了一股轻微的奇特的味道。
是迷药。
这样子粗劣的迷药也许瞒得过普通人,甚至骗得过一般的江湖客,但是,面对在曾向诸多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的高手们讨教过医术的云梵,是绝对不可能将她骗过的。
真是莫名其妙!
云梵在心里纷纷的咒了声。她心里郁闷而且无奈之极,因为她一点也不想惹麻烦,可是为什么麻烦莫名其妙不依不饶的找上她呢?
分析了这样子迷药的分量虽然不小,但是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云梵还是面不改色的,但是怀着极度郁闷的心情喝下了它。现在摔杯而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找来更加麻烦的麻烦,反正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保,迷药也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影响……
算了,就装作不知道吧。
拿着现代女性对待公车小偷的普遍的,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忍耐态度的云梵,此刻还没有发觉,这个世界和六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在根本上的截然不同的地方,也没有认识到,这种态度在这个年代的根本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