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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深秋,夜色当空。

      李瑭忙到半夜,回到灯火通明的寝宫。烛火摇曳,宫女伺候他脱下厚重的冠冕龙袍,雪缎衣衫被映得清冷微凛。

      顺滑如水的衣料下裹藏的躯体劲瘦有力,年轻的帝王面庞峻如刀锋,冷傲尊贵,不怒而自威,临至将睡时,他才将思绪彻底从政务中抽离出来,眉间稍显几分疲惫。

      忽然想起什么,问大太监陈福:“闻郡王要送的生辰礼物何在,难道是忘了?”

      陈福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笑的回道:“陛下,闻郡王没忘呢,您瞧。”
      李瑭顺着陈福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龙榻上的帷帐已经未经允许被放下,轻薄中透着暖光,当中影影绰绰,隐约透出一道修长的人影,正躺在榻上。

      李瑭顿时眉头一凝。
      他冷冷扫了陈福一眼,“狗奴才大胆!”

      李瑭后宫的宫妃并不少,也向来不介意下面送些好容貌的人进来,但平常都是送到其他宫,这还是头一次,胆敢有人将这种东西直接送进他的寝宫里。

      陈福收起脸上的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慌色变,“奴才私自放人进来,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闻郡王是李瑭看着长大,平日在朝中领着文职的俸禄空无实权,骄纵惯了,整日净是厮混,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无非是得父辈蒙荫,再加上李瑭把整个宗嗣实权全给剥夺掉,因此对着唯一看着顺眼的,不免纵容些。

      也正因如此,李瑭太过纵容于他,才致使连陈福都对他松懈了规矩,竟听了那小子的花言巧语,以为这样能得他欢心,将人送到龙床上来!

      但李瑭到底是对闻郡王宽纵许多,冷意仅有那么一瞬,转眼又作罢了,只说道:“送这些玩意过来,他倒是第一次。孤以前觉得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看来,他已经到了年纪,该给他找位郡王妃,拉一拉性子。”

      说到此处,李瑭眉宇间除了威严仍不见半分表情,状似好奇一般,边走过去边说道:“闻郡王怎么说的,居然让你答应放人进来?”

      掀开帷帐,里面的人一身宽松白衣,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床榻上,衬的肌肤如冰雪一般,面容清润贵气,黑瞳澄亮有神,只是手脚都被绳子束缚着,正茫然的瞪自己。

      李瑭微微皱眉,还是绑来的?

      陈福闻言立时跪在地上,浑身哆嗦,说,“闻郡王说,这、这是陛下在旧都的旧相识,以前分开时陛下不舍,还到处寻找过!”

      李瑭大肆寻找过的人不多,除了要处死的那些,也就一位不舍过,他定睛细看,捏着榻上人下巴的手忽然抖了下,“田……田恬?”

      李瑭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松开,十年过去,这人的相貌像是没有变过,和十年前居然相差无几。

      田恬听见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嗯一声,中了药后头脑昏沉沉的提不起劲,他眼睛半眯,动动手脚,却发现动不了。

      他嗓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

      田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闭关出关后发现山门内空荡荡的,没发现一个人,下山后才知道自己竟然闭关十年。
      一路靠算命谋生走到旧都,想找自己以前的主家,谁知道半路被人使了阴招。

      修为从洗灵、修元到金丹,每个阶级是十层。
      他出关后修为是修元三层,围捕他的那三个人才洗灵九层,可惜自己打斗经验太少,以至于修为高过其他人,却被人迎面洒一脸药,还是被抓了起来。
      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被绑的严实,挣脱不动,脑子也昏沉的很。

      李瑭听见他跟喝醉一样软绵绵的声音,沉默一会。

      一别十年,当年这人帮他吸去胳膊上被蛇咬伤的毒血没几日,就下落不明,李瑭担心这人出事,四处寻找无果,还以为他……没想到,却在今天这么突如其来的重逢。

      兴许是室内炭火太旺,李瑭竟然觉得身体有了热意,他把亵衣拉开一些露出半边胸膛。

      李瑭咳一声清清微痒的嗓子,去解他的绳子,“问我是谁,我你都不认识了?”
      闻郡王这崽子欠教训,发现人把人请来就好,或者传个信让自己知道这人还活着,怎么还用得上绳子。

      听见这话,田恬竭力缓了缓神,令自己清醒一些。
      片刻,仍是没回想起对方,怀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绑我来?”

      李瑭沉声否认说,“不是孤绑的,孤清清白白做人可没绑人的爱好,何况孤要什么美人没有,还用把你绑来伺候?”

      绳子解开后,脚裸和手腕留下些青紫痕迹,在透白的肌肤上显得刺眼,他鬼使神差地握了握那段脚裸。

      这时候外面传来宫女的脚步声,李瑭拉过薄被盖上去,把人扶着坐起身,招呼陈福,“去拿些药油过来。”

      田恬微微不自在的后退,靠在软枕上,离开李瑭托着身体的手,见头发也零散开,他微微皱眉,拖着无力的双臂去束头发,握好头发后发现没有发带,田恬问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人,“有没有发带?”

      李瑭敢说对方还没有认出来自己是谁。

      醒过来最先关注的不是自己人在哪、安不安全,而是先收拾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果然和十年前一样,忍不了衣容不整。

      李瑭无奈的取来发带递过去,自认灭过其他六国后,不说多少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他的肉,起码全天下都知道他成了一国之主,没道理田大师这个混江湖的骗子会不知道,“真忘了我是谁?”

      田恬仔细看对方的脸,这十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只是一小会,因此十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倏忽意识到——这不正是下山后要找的主家吗?!
      他脱口而出:“九皇子?!你怎么苍老许多?”

      “……”

      田恬对上对方大受打击的眼神,又尴尬的说:“我闭关十年时间,仿佛昨日见到的还是十年前的九皇子,九皇子不要介怀,其实九皇子没有……老,只是更成熟,更、吸引小姑娘。”

      李瑭半点也不相信他后面那句话,坐到床榻边缘让陈福拿来铜镜,打仗几年后坐到如今的位置,又管理着朝中大小事,平日要么大发雷霆,要么为些狗屁倒灶的事头疼,他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的脸。

      接过铜镜在手里,他确认自己只是胡子稍微长了点,依旧是以前的长相,能迷倒街上一大群姑娘。看了一眼后,他放心地将镜子撂给陈福,冷哼一声:“嫔妃们谁不爱孤长的模样,差点信了你的话。闭关十年,不早饿死了。”

      李瑭知道对方最好衣衫整洁,衣容乱一点都不能忍耐,他趁着药劲没过去,忽然起了坏心眼,一手按住田恬毫无反抗之力的双手,伸手揉乱对方刚扎好的头发。

      李瑭看着对方被揉的毛茸茸的头发,以及不敢相信的眼神,装作没瞧见,站起身,“陈福,去找处近点的宫殿给他住。”

      陈福面色略迟疑,“附近的宫殿都属于后宫范围,万一发生什么恐怕……”

      李瑭心想,看他那张脸,真和嫔妃发生点什么事,说不好谁吃亏。

      “无碍,让他先住下,拨过去两个知根知底的侍女伺候,别慢待了他,”他吩咐陈福,想起两人许久没见过,还不清楚对方底细,接着补充说,“让禁卫军多注意着点宫内安全。”

      陈福诺了一声,心中咋舌,这是一步登天呀,闻郡王果然懂皇上心思,送来这么一份生辰礼。

      李瑭忽然想起来对方药性还没过去,问他,“还能走得动?”

      田恬扶着床榻边站起身,身体灵力像是凝固了一样运转不动,在那药的作用下,双腿一阵发软,他又坐回去榻上,摇摇头,“不,站不起来了。”

      这么一番动静,时间走得飞快,再等一会怕是明早早朝起不来了,李瑭可不想明天顶着纵欲过度一样的黑眼圈去上朝,略一迟疑,吩咐陈福,“给他招来一抬轿子,他不喜欢别人碰到他,好好伺候。”

      等人离开,李瑭赤脚上榻,顿觉因为前朝繁复的事发愁的心情放松许多。

      他方才的一点怒气也全都散尽了,心想,闻郡王送来的生辰礼,似乎还不错,这下不用再惦念此人是否还活着了。

      ***

      转眼间,田恬在宫里住下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事,田恬几次求见陛下都没有回复。

      伺候他的宫女香萍消息灵通,说陛下这些天忙得很,一点往后宫跑的时间都没有。

      田恬在这有吃有住,没见到李瑭心中也不急,趁着这段时间摸清了状况,例如,九皇子当年横扫六国,杀伐征战,双手沾血无数,成了如今的帝王,再例如,他此时就住在这位残忍陛下的后宫之内。

      田恬只感叹光阴飞快,其余的竟毫无波澜。

      正午,田恬正在一个人博弈,有宫女过来恭敬行礼,问着说,“田郎君,午膳已备好,是否要用午膳?”

      田恬站起身,“好。”

      香萍本来是伺候陛下的人,被拨过来伺候这位田公子,这几日也看得出来,田公子是个好脾气的,她提醒说,“田公子若是一个人下棋无聊,奴婢和香果她们也懂一些棋艺,可以随意唤奴婢来一起。”

      田恬连忙拒绝,“不必,就是闲着没事。”

      香萍引着他到膳桌旁坐下,和香果一左一右跪坐剥开蟹壳,她声音轻柔的问,“刚才陈公公过来问,说内务府购入一些菊花,田公子可有喜欢的,除了陛下让您最先挑选。”

      香果调好酱汁,接着香萍的话,“像是瑶台玉凤,点绛唇,仙灵芝和泥金香,陛下都很喜欢呢。”

      田恬刚住下时还觉得莫名其妙,怎么每说喜欢的东西都要提一提陛下,现在已经习惯了,“陛下既然喜欢,那就都给陛下送去。”

      香萍听见果然很开心,“田公子可真惦记陛下。”

      田恬同意的点点头,那是,陛下是他主家,现在还管他吃住,必须要惦记着。

      田恬用勺子挖一勺蟹膏,忽然问,“陈福可有说见过我的东西没?”

      那日他被围攻事发突然,再醒来不止身上的储物环被取走,师父送给他的龟甲也消失不见。
      他不在意储物环和灵石丢了没,倒是那块龟甲跟着师父多年,外面裹了一层圆滑的包浆,丢了挺可惜的。

      香果把蟹膏挖到小碗里,说:“陈公公说他没注意,他去找人问问,估摸着明天有回复。”

      “那就好。”田恬如今左手空着,下意识就想拿点东西,等捏着腰间悬挂的玉饰,他终于心里舒坦了,说:“你们跟着陛下多久了?”

      香萍记不清了,笑的爽朗,“奴婢进宫服侍有六年吧,时间过得挺快。”

      田恬赞同的点头,一闭眼再睁眼十年过去了,如果不是确认这十年自己没有出去过,倒真像陛下那天说的那句话:闭关十年,不早饿死了?

      香果低着头说,“奴婢进来的晚一些,才两年。”

      田恬看一眼她的面相,可惜的摇摇头,“战乱时亲人分离,你可想念你的家人?”

      香果猛地抬头,“公子怎么知道我……”

      晋国灭掉其他六个国家,香果所在的陈国是最小最弱的那个,也是最后灭掉的那个,香果入宫后珍惜这个机会,一直谎称自己是家乡发洪水走失,没想到今天忽然被戳破。

      田恬仔细看她的面貌,道一声恭喜,“近日你就可以见到你家人了。”

      香果捂着嘴小声啜泣,“奴婢的兄长还活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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