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飞否》Esche

8、第 8 章

　　这晚回去后，张二千果然又给了傅之迁一些好处。傅之迁得到有用的消息后，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种喜悦。照说这才是他的目的，有一肚子话要说的人本就不是他，可他却被蔺朝花最后冷冷的一瞥看出了心事。这疑心生暗鬼，之前没怎么留意的小细节们都跳了出来。他决定亲自去找一趟老倪，把漏掉的疑点捋一遍。
　　而张二千回去后也是颇为憋闷。她虽然把自己记忆力严重衰退、知识结构越来越混乱的事实透露给了蔺朝花，却终究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任何与现状有关的确认，更没有对于未来的半点猜测。她恐怕终会和自己的记忆一样慢慢消散，这种想法令她有种窒息般的惊惧。再加上，忙里添乱的休......科学的真相若由他来揭露，张二千相信，一定比蔺朝花要直接残酷得多。她怕休会害了自己，也害了蔺朝花。张二千决定再去看看休有什么行动。
　　只是她去晚了。休在简单地补眠调整了下时差后，匆匆叫了车离开了酒店。张二千一点也料不到，他竟找到了植物园附近的一个老新村。一个白发老人打开门骤见又高又帅的休有点反应不过来。“您是马教授吧，请问马博华是住这儿吗？”休问。老人见他穿着体面，客气地问道：“你是他同学吗？”休露出迷惑人的笑容：“不是，我只是他在英国的一个朋友。”“哦，”老人恍然大悟，“不赶时间的话请进来坐坐，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休点点头，他不赶时间。小男孩已经托付给了酒店的幼儿班。在回国之前休翻来覆去地调查了张二千上传到他俩空间里的所有工作日志，找到了他认为的最后见到张二千的人。
　　休进到屋里，从墙上挂着的照片看来，马博华微胖，有一头杂乱的长发，与其说像科研男，不如说是个小混混更多人信。只是这一人找一人的，谁都不在家，休和马教授寒暄的当儿，这厮正在东海边和蔺教授聊天呢。
　　这是一个非常宜人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周围安静而充满了淡淡的不知什么花的香气。马博华裹着一件军绿色冲锋衣蹲在蔺朝花旁边不时念叨着，蔺朝花则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十分专注地坐在小矮凳上垂钓。
　　“照说您是我师父的师父，我跟您差着老鼻子呢。但师父......不在了，看在师父的份儿上啊，我能不能就跟着您学呢？”马博华说，要不是他语气太真诚，真会被人误会成谄媚。
　　“小马啊，”蔺朝花说，“我已经辞职了，你应该知道。”
　　“无所谓啊，”马博华说，“师父一出事我就去了国外，五年了，该读的都读完了。我年前回来的，找您可不是为了文凭，我只关心您做的课题。”
　　“那些课题我也不做了。”蔺朝花无动于衷地说。
　　马博华露出不相信的傻笑。“教授你知道这些年老在我脑子里绕的是什么吗？”他说，“就是我那天把师父带过来是不是才导致了她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蔺朝花打断了。“带过来？你是说带到我这儿来？”他看着马博华。
　　“不不，教授，我哪儿有那意思啊？”马博华急得用手撑了下地，“我只是很自责……你知道吗，我还专门去了师父以前在英国的实验室，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惜我太笨了，什么也没发现。”
　　蔺朝花转过头去，目视着水面上的鱼漂，眉头微蹙。他当然理解马博华为什么自责、为什么放不下。
　　“行了，你先回去吧。”蔺教授说，“我答应你，如果有合适的课题会考虑你。”
　　马博华听了却没有特别高兴，反而下定决心般地说：“教授，我这么说可能很唐突，但我知道你心上也放不下师父那事，这些年你也一定没有停止研究。直说吧，别的课题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给你搭把手，让你不要一个人去调查那么辛苦……你看你这些年瘦了多少？”
　　蔺朝花听了，眉头皱得更紧，握着鱼竿的手上都能看到淡淡的青筋。不过很快他又舒展了眉头，点头说：“你想得没错。我是查过，但越查我越觉得是我们想多了。我劝你放宽心，别跟着我钻牛角尖了，你看我钻得连工作都没了。”
　　“教授，你别再诓我了。”马博华大声说，“在我看来根本是你放弃工作打算一门心思地研究师父的事吧。”
　　蔺朝花严肃地瞪了他一眼。“科学的精神不是让你疯狂地研究自己感兴趣的现象，你师父没教你吗？”他扔下鱼竿有些气喘地说，“你，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蔺教授！”马博华激动了，“别说你不记得了，那天是你叫我把师父带来的，我可没忘！”
　　空气里有片刻凝固。
　　静谧中，浮漂似乎动了动，却没人理会。
　　终于，蔺朝花一甩手站了起来。“你是在威胁我吗？”他冷冷地问。
　　马博华硬着头皮也站了起来。“这些年我想了无数遍，从师父回国那天开始想，我本来是申请你的研究生最后却成了师父的徒弟……你推了那么重要的讲座只为去机场接机……师父明明已不久于人世你却瞒着她……教授你是搞理论物理的啊，可直到现在你在研究的是什么？你不觉得太难为自个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蔺朝花似乎听不下去了。
　　“我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父好，我真心地想帮你……们。”马博华咬牙道，“就让我出点力吧。”
　　“唉，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蔺朝花复又坐了下来，“随你吧。”
　　话分两头，傅之迁此时坐在老倪的破旧办公室里，也是头痛得很。他把一个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抬头向老倪确认：“这么说张二千在实验室里还是带过一个大学生，叫马博华？”
　　“是有这么回事。”老倪点了点头，“之前一直查不到是因为那个大学生是挂在了蔺朝花名下的。不过你既然是加急的，我得给你着紧调查，这事也只有老倪我查得清。张二千回来时间短，手续还没来得及办。听说那姓马的孩子科研能力强，很多教授都抢着要，但不知为什么后来去了张二千那组，张二千死了之后，这孩子离开了A大去了英国。”
　　傅之迁砸吧了下嘴巴，总算找到了第一个。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纠结于张二千带过的人，只能隐隐归咎于张二千第一次见到他时说的那句：“你是第九个了哎，我的徒弟。”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变成了张二千的徒弟，又究竟是怎样一种性质的徒弟？像他这样的能有九个？傅之迁完全无法说服自己。还有，之前那八个又去了哪里？
　　“另外，有一点我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老倪掏出一摞纸放到茶几上，“这是我能找到的张二千回国后发表的论文，是关于什么凝聚态物理的。”
　　傅之迁和老倪一样不明所以，不过考虑到这也是要付钱的，还是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自己手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