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雨》南初秦伊

6、6

　　“娘，卿儿好冷！”
　　耶律希不耐烦地听着到倚靠着树睡着的人发出梦语，连着四天晚上睡着的夜魅都会不断地梦语，前两天叫的是，二哥，好漂亮，二哥救我，这几天就说，娘，卿儿好冷。整晚就像叫魂似的重复着一句话，吵得他睡也睡不了。
　　“吵死了，闭嘴！”
　　他实在受不了朝她大吼，希望把她吼醒。
　　“娘，卿儿好冷！”
　　“娘，卿儿好冷！”
　　“叫你闭嘴，听见没有！”
　　几步跨到她身边，耶律希眼神瞬间变幻莫测，此刻她全无防备，若借此废了她的武功，以后就不用听她催命似的叫喊，但是他耶律希虽冷血残酷一生杀人无数，说出的承诺却从来没有自毁过，不过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宋人都叫他杀人修罗，背后出手有什么，何况这里就他和她两人，没人会知道，手不自觉举起，杀气骤起，还在梦语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心念转动数次，手快速的落下，点了她的睡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睡着的夜魅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倚着树，疲惫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失落。其实她知道至从发现自己中毒以来，这几天晚上她都会做梦，只是每天早上醒来后梦里面的事却一点也记不起来，这种情况在以前也有过好几次，以前她受伤引发高烧或是中毒时就会做梦，有时梦里的人事每晚会一模一样，有时会不同，只是梦里的人和事都很模糊，从来看不清楚，醒来后对梦里的记忆也是全无。后来随着武功的提升她在出任务中极少受伤，中毒就更少，自然也就没有做梦了，曾经她也很努力地想看清梦里面的人事，却更快的从梦里醒过来，醒来后同样一点记忆也没有，试过几次都是这样，她也就放弃了，没想到有一两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现在又出现了。

　　“走了。”
　　突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夜魅快速地放下衣袖，戴好手套，手腕处的黑斑变得更深了，黑斑已经蔓延到整只手臂，尸毒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照这样的速度，最多八天黑斑就会蔓延到全身，毒性一旦侵入心脉就药石无救。
　　在耶律希身后行走的夜魅抬起左手，再过一天，尸毒就会开始吞噬她的内力，那样她与他的实力悬殊更大，右手紧握剑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青阑剑毫不留情刺出，耶律希感觉到背后的杀气，旋身出剑划开，两人就此交手。
　　“我以为杀手的骄傲不会允许你这时出手。”
　　想不到先毁约的是她，夜魅没有回话，只顾全力出手，招招狠绝。耶律希感觉到她的招式越来越凌厉，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又透着绝望，他不明白情势为什么会急转而下，两人约定过走出这片树林前不会动手，她的伤势并未完全好，怎么会这么愚蠢的在不利她的情况下出手，在他以为能够假扮公主进宫行刺的人绝对是一个冷静聪明的杀手，而不是一个像现在这样鲁莽行事的人。
　　树林里树叶乱飞，只听到剑相击的声音，两人身上都挂彩了，耶律希却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与夜魅交手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好多年了他以为这辈子自己快忘了兴奋的感觉，这样的对手激发出他前所未有的激情，上一次有兴奋的感觉是在五年前与凌家当家凌南啸较量中。相对耶律希的越战越勇，夜魅却不是那么好过，之前她服用了催发功力的药物，封锁了几处大穴，暂时阻止毒性蔓延，所以功力才会大增连耶律希也感到吃力，然而随着两人交手的时间延长，药物生效持续的时间一过，就会成倍的反噬，内力开始流失，因为内力流失毒性也将冲破封阻加速在体内游走，此刻，药效已过，体内血气如浪般翻腾，震得她快握不住剑，拼命压下喉间的腥甜，手中的剑似有千斤重沉重无比，现在的她已是强弩之末，再无任何反抗力，她不能也不愿落到辽王手中，唯一的选择只有自我了结，杀手的结局本就如此，在她接下这次任务时已经有此觉悟，深吸一口气，双手握起青阑，砍向自己的颈子。
　　耶律希看见夜魅双手握剑，杀气腾腾，以为她有更激烈的攻击，已做好迎接的准备，哪知她的剑砍向得却是她自己，当下更快的出手用剑挑开了她的剑。夜魅那一剑已用尽了全身好不容易凝聚的力气，被耶律希的剑震开，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当场被震晕。
　　夜魅晕过去后，体内毒性肆意扩散，整个人开始发烧，神智时而涣散时而清醒。耶律希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外伤内伤加剧造成的，并没有留意，反正只要把她带到皇宫时她是活着的就算交差，为防她再自杀，他封了她几处穴道。在两人失踪后第六天，萧左和黒骑循着他留下的特殊标记找到了他，于是他们很快的出了树林，进了最近的池野。

　　池野
　　耶律希一行人住进了城内早已安排好的别馆，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时看见还被挂在马背上的夜魅。这几天夜魅没有清醒多少时间，现在已人事不省，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人，近十天的赶路，没有沐浴过，一路上，他发现夜魅身上尸毒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怪异气味愈发浓烈，为了他们自己着想，看她和自己一样必须梳洗，否则那股气味恐怕难以消散，他把她交给两名侍女打理。
　　“啊。。。。。。”
　　耶律希刚到隔壁房间坐下，就听见侍女的尖叫，以为夜魅醒过来想杀人逃跑，立即奔出去，踢开门大喝：“站住！”哪知撞到惊惧奔出来的侍女。
　　“什么事？”
　　侍女被喝住，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一只手颤抖的指着屋内：“大、大、大、大王，里面……里面……”
　　耶律希没有耐心等侍女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决定自己到内间查看，越接近里面，那股怪异的气味浓烈得直叫人想吐，忍着恶心走到内间，不觉被眼前所看到的吓了一跳，映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骇人的黑斑，从左手臂开始向全身扩散，如此恐怖的景象难怪侍女被吓得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皇上命令要把她活着带回上京，这种情况严重到再也不允许他不能置之不管。
　　“萧左，马上找大夫来。”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深夜被找来的大夫收拾好药箱，才缓缓开口：“回大王，这位姑娘应该是中毒了，而且中毒已久。”
　　“什么毒？”
　　“她身上不止一种毒，主要的两种是忘川和尸毒，这两种毒都是极少看的。”
　　尸毒，应该是在驱走狼群时中的，难怪那股气味愈来愈浓，另一种是什么时候中的？
　　“能不能解？”
　　“忘川这种毒相当阴狠，之所以叫忘川是因为一般人只要喝上一口，过往的记忆就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失去，到第七天记忆一片空白时人就会在睡梦中死去，就像人死后喝过孟婆汤踏过奈何桥时一样每走一步记忆就会消失一部分，走完奈何桥今生的记忆全部消失就进入轮回道。这位姑娘身上先有忘川，且有九年之久，对她下毒的人手法十分高明，常年每隔一段时间以极少量的忘川喂食，然后再给她服用一些晶草解毒，加上她本身修为极高才能活到现在。至于尸毒，应是这十日内才中的，其实照一般中尸毒的情况，早该毒发身亡了，她身上的毒到现在还没侵入心脉应该是两种毒在体内相冲造成的。”
　　“林大夫似乎对忘川这种毒很熟悉？”
　　“不瞒大王，忘川就是老夫二十年前制成的。”
　　“那么林大夫有忘川的解药吗？”
　　“老夫手中还有两颗解药，可是对于这位姑娘，即使有解药也没用，她中毒的时间太久，现在又有尸毒在体内，老夫也无能为力。”
　　“那她还有多少时间？”
　　他要赶在她断气前带她回上京复命。
　　“以她体内尸毒游走的情况看，最多五天毒性就会侵入心脉，那时就无药可救，不过若有人以内力助她，或许还可以拖两三天。”
　　“林大夫有没有办法先除去她身上的气味？”
　　“呃……”
　　林大夫一直以为半夜把他叫过来让他救治的姑娘是大王很重要的人，现在看来好像是他弄错了，大王对这位姑娘的死活好像并不在乎，没让他想办法减轻姑娘的痛楚，反倒是让他消除姑娘身上难以忍受的恶臭。
　　“有。我写个方子大王派人照着方子抓几副药让姑娘服下就可以。”
　　林大夫立刻写好药方交给萧左，见两人似乎不打算再问了，大夫的良心让他再开口：“王，尸毒发作时会很难受，要不要给这位姑娘开个方子。”
　　哪知萧左一手突然搭到他肩上，笑的不怀好意：“林大夫，你真不愧是大夫，真是菩萨心肠啊，可是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啊？”
　　她是谁他怎么知道，他还想问呢，林大夫反问。
　　“林大夫，你知道最近大家最关心的是什么？”
　　萧左不答反问。
　　“当然是大宋公主刺杀我国皇上。”
　　大宋公主，不会那么巧吧！不会就是他所想的那样吧！这姑娘怎么看也称不上美人啊，但若真是这样，那他刚才不就。
　　可惜某人并不打算放过他：“没错，她就是那个假扮公主刺杀皇上的人。林大夫，你说，还要不要给这位姑娘开个方子呢。”
　　“不用了，不用了。”
　　林大夫连忙表明态度，这会儿他想开副补脑明眼的药给自己吃，怎么会这么糊涂，皇上早已下了海文让大王捉拿假的公主，他怎么会忘记呢！
　　“好了，萧左，送林大夫回去。”
　　一直静默的耶律希发话，打断萧左的调侃。
　　“不用麻烦萧大人，老夫先告退了。”明白大王有要事，林大夫识趣的退下。
　　林大夫离开后，萧左脸上之前吊儿郎当的表情立刻消失，换上一脸严肃：“王，怎么办？”
　　“今晚准备好水和干粮，叫所有人好好休息，明天起日夜兼程，八天之内一定要回到上京。”
　　在找到耶律希后，他们曾密报过皇上，请示是否能不带夜魅回去，直接解决掉，傍晚时分收到皇上回复要他们无论如何要带活着的夜魅回京复命。耶律希不明白一个杀手，即使是暗夜流的首屈一指的杀手，有什么值得皇上如此重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