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泥》sissiannie

1、第 1 章

　　小屋里灯光昏黄，炕稍的被橱玻璃上印的几株鲜艳夺目的牡丹栩栩如生地绽放，旁边的被褥叠得平平整整，隐约看出缎子被面的红梅和紫丁香暗花，褥子底面的龙凤呈祥和鸳鸯戏水图。炕沿边的写字台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对青年男女的结婚照片，黄绿色的军装衬出两个人略显严肃的脸庞，旁边是张全家福，男人怀里抱着扎两条小辫子的女儿，女人怀里依偎着没几根头发的，儿子。显然是儿子，穿着开裆裤，仿佛被照相时的闪光灯吓着了，张着嘴，傻愣愣地。写字台上有台黑白电视机，旁边是录音机，靠近炕沿的一边摞了几本书，另一边是缝纫机，然后是立柜，柜门上同样是富贵花开的图，比被橱上的大些。水泥地很干净，门外厨房里，两个女人忙着炒菜煮饭，大门外的院子里几个三、四岁的女孩在玩过家家，叽叽喳喳的。
　　突然窗户上映出一张胖嘟嘟的小脸，两只小手不断拍打着玻璃，想引起小姐姐们的注意，可是外面的女孩们似乎谁也没听见，于是，小胖脸的主人转过身，站在小屋的炕上，继续寻找其他的“玩具”。功夫不负有心人，炕头的小褥子上睡着个小秃瓢，看起来不到一岁，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小胖脸蹒跚着走到小秃瓢旁边，咕咚一下坐下来，不顾屁股疼，伸出小手在小秃瓢的脸上掐了一把，小秃瓢没反应，还继续做梦，小胖脸两只手捏捏小秃瓢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摸摸小鼻子，拽拽小耳朵，抠抠紧闭的眼睛，最后把胖手指伸进半张的嘴巴里，终于把小秃瓢弄醒了。小胖脸很开心，裂开嘴巴指着小秃瓢说“娃——娃——”。小秃瓢莫名其妙地望着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
　　这时，厨房里做完饭的两个主妇走进屋里，“冬冬醒啦”，先进屋的主妇一边抱起小胖脸一边说，后进来的冬冬妈妈抱起小秃瓢高兴地亲了一口，“乖儿子，知道要吃饭了就醒了，睡够了吗”。她完全是自说自话，因为冬冬看起来才七、八个月大。小胖脸的妈妈说：“冬冬真乖，睡醒了都不哭，哪像我们家这个，醒了要是看不见人就哇哇哭”。冬冬妈妈笑道：“我家冬冬是挺乖，一点儿都不让我操心”。小胖脸指着冬冬告诉妈妈“娃娃”，妈妈笑着说“星星，不是娃娃，这是小弟弟，冬冬”。“妈妈，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门外走进来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扎着两条小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谁能忍心让她饿着呢。冬冬妈妈说：“小雪，洗洗手马上可以吃饭了，冬冬也醒了，你来看着冬冬和星星，妈妈和阿姨摆桌子。”“好”，小雪答应着去厨房洗手，然后回屋上炕抱着冬冬，显然，纤细的小雪抱不住冬冬，只好搂着冬冬上半身，星星也偎过来在小雪姐姐身旁，指着冬冬告诉小雪“姐——姐——，娃——娃——”！小雪笑笑，星星看见没人认同她，又把罪魁祸“手”伸向冬冬的小脸要掐他，小雪及时制止了星星，打掉星星的小胖手，大声地责备星星，“你怎么掐人！我告诉妈妈！”
　　星星妈妈赶紧进屋来，把星星扯到炕沿，严肃地警告她“不可以掐小弟弟”，星星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冬冬妈妈摆好了桌子，从小雪手中抱过冬冬亲了亲，“乖儿子，掐疼了吗，到底是小，怎么都不会哭”。星星妈妈听了这话更加不好意思，凑过来问道“掐哪儿了，掐坏了吗？”“多亏有小雪看着”，冬冬妈妈不高兴地说。星星妈妈回头对星星厉声道“星星，妈妈就不能带你出来，一出来你就闯祸！”星星妈妈说了不少抱歉的话，又草草告别几句，抱着满脸鼻涕眼泪的星星赶紧走了。
　　走在路上，星星妈妈含着眼泪，给星星擦了擦狼藉的小脸，问道“星星，你掐小弟弟了吗？”星星使劲儿地摇着头，委屈地大眼泪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妈妈心疼地亲亲星星，“对不起，妈妈错怪星星了”。
　　虽然星星受了委屈，可是小孩子忘性最强，只要有跟小雪和冬冬玩的机会她总不会放过的。小雪和冬冬是亲姐弟，进进出出小雪总是很照顾弟弟，冬冬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小雪，这是最让星星羡慕的。身为独生女的星星常常感到孤单，也曾可怜兮兮地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姐姐，你给星星生个姐姐好吗？”尽管妈妈试图解释，即使再生个女儿，也是星星的妹妹，可是小星星坚持妈妈爸爸为她生个姐姐，因为有人撑腰、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在和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冬冬跌倒了，小雪就马上把他扶起来，有男孩子欺负冬冬，小雪就掐起腰，狠狠地数落他，并警告他绝对不许有下次，虽然小雪是个纤细的女孩子，可是毕竟大三、四岁，跟冬冬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还是害怕她的，何况她教训起人来俨然一副小泼妇的嘴脸。
　　对于小雪，星星是非常敬畏的，虽然喜欢有个姐姐罩着自己，可是小雪只罩着冬冬，对她可没那么仁慈，一来小雪比冬冬和星星大几岁，都是跟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玩，不需要星星的友谊；二来自从星星把冬冬当娃娃企图捏他，小雪就对星星警惕心很高，不知是否受到妈妈的叮嘱。一次，冬冬骑着儿童三轮车，星星也想骑，于是跟冬冬商量，“冬冬，我推你，你一定骑得比他们都快，如果你第一名，就让我骑一会儿好吧！”冬冬同意了，心急的星星为了让冬冬能得第一名然后借车给她骑，就使出吃奶的劲儿飞快地在后面推，结果不小心把冬冬连车一起推翻了，星星自己也摔到了地上，雪白的膝盖上蹭破了一大块油皮，血淋淋地。冬冬没摔坏，不过吓着了，哇哇大哭，在远处听见冬冬哭声的小雪，连忙跑过来，扶起冬冬，问他哪里摔坏了，怎么摔的，冬冬支支吾吾地告诉姐姐是星星推他所以摔了。小雪双眉倒竖，对着星星就是一阵发作：“怎么总是你，你就没有一次能老实点，不欺负冬冬吗？你以后离冬冬远点！再靠近我弟弟看我怎么收拾你！”
　　星星忍着痛，眼泪浸满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憋着嘴一声不吱，听着小雪教训她。小雪领着冬冬牵着小三轮车回家了，星星爬起来，越过周围看热闹的小朋友向家中跑去，膝盖上的伤口真疼啊！可心更疼，小雪姐姐不让她再跟冬冬一起玩了，可她多么喜欢冬冬啊，冬冬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了，不像其他的小男孩不跟她玩，还经常欺负她，跟冬冬在一起，冬冬总是乐意跟她分享这些新奇的玩具，可以后都不行了。星星回到家进门就扑到妈妈怀里伤心地恸哭起来，妈妈莫名其妙，只好抚摸着星星的后背让星星哭个痛快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