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阁》蓝罂粟

3、楔子

　　庭院里只剩下赵姨娘站在那里，静静的站着，脸上露出丝奇异的笑容，发出森然的低笑：“嘿嘿……嘿嘿”
　　　　那是个诅咒，谁也逃不掉的诅咒……可以夺走所有人的幸福。单纯的孩子啊，怪不得姨娘狠心，要怪就怪你的亲娘好了，你那早该下地狱的亲娘！
　　　　脸上的笑容渐渐舒展开来，赵姨娘缓缓的走向自己的房间，无比的轻松惬意，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全都还回去了，只等着看那贱人受她的报应。
　　　　“咯吱”赵姨娘推开房门，房门发出尖细的声响，而后她停在那里，手扶在门上，动弹不得。
　　　　房内的圆桌旁，一袭红衣的女子淡然的坐着品茶，仿佛没有发觉她的到来，身边蹲着那只大黑狗，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林…林姑娘。”勉强的叫出口，声音却透露了心底的怯意，结巴起来。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林姑娘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她的房间，门口的护院都没有察觉的么？那只大黑狗的眼睛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似的逼人。
　　　　“说来听听吧。”红衣女子开口，一字字吐落如珠如玑，轻巧至极，抬了头看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目光中有些讥讽的笑意：“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呢。”
　　　　赵姨娘的额边滑下一滴冷汗，手微微的抖了起来，带动门框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却还是极力的平定了心绪，关了门，缓步在圆桌旁红衣女子的对面坐下。
　　　　“那个女人……杀了我的心上人。”平静的深呼吸，赵姨娘眼中的恨意陡然爆发，声音狠厉。
　　　　匕首，血，心上人……眼前仿佛出现了当时的场景，一切都是鲜红的，血像盛放的花朵一般蔓延。心上人的眼睛睁成圆形，含着无尽的诧异，布满了死灰。
　　　　那一刻，所有的恨，都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我是那个贱人的丫鬟，她自己只生了个女儿就再不能生养，便把我给老爷，要用我去争宠。”手狠狠的攥着，赵姨娘眼中仿佛燃烧着地狱中的烈火：“我求她，求她不要把我和我的心上人分开，不要把我献给老爷，可她不肯……”
　　　　“那年的我，十八岁，什么都不懂，多好……”语气猛然缓和，她喃喃的自语，仿佛沉浸在遥远的地方。
　　　　“什么都不懂？”红衣女子嘲笑的看赵姨娘一眼，重复一遍。多年来靠着各种手段游走于丈夫和各个小妾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竟然也曾经什么都不懂？死在她手上的人都已经足以让她到地府去永不超生了，现在竟然说自己什么都不懂。
　　　　这个女人第一次到胭脂阁的时候，就已经散发出血的味道，浓烈而呛人。也因为这种味道，她才愿意给她最好的胭脂。
　　　　“她跟男人私通，抓了个现行…呵呵，被执行家法浸了猪笼。她活该，呵呵……”赵姨娘开心的笑了起来，五官笑得有些扭曲，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她的女儿，我也不会放过！老爷子宠她，我也有办法叫她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听到这句，红衣女子的目光柄然犀利了，仿佛是要刺穿她，半响“嗤”的一声笑了，声音依旧是轻蔑，却又加了些赞叹，好似一只银铃：“被你发现了。不简单呐！”
　　　　被发现了。那些胭脂，就是最残忍的东西。
　　　　它给你你所想要的美貌，给你周围人的艳羡，给你心上人的垂青……却收回了你面对自己的勇气。
　　　　连自己都无法面对，又怎么面对这世间？
　　　　“不涂上这些胭脂，我就不敢照镜子，镜子里的那张脸，太丑陋！”赵姨娘的脸色有些惨白，唇边的笑意却愈发分明：“没有了胭脂，她就完了！”
　　　　她的丈夫会嫌弃她，另找别的女人，将她束之高阁；她会看着镜子，不相信镜子里那个丑陋的女人就是自己。
　　　　朝夕相对了十几年的容颜，只一包胭脂就被无情的抛弃。女人，生来就只可以变美，任谁也不能接受自己的丑陋。只会想：明明自己是个美人，怎么会是镜子里那个姿色平常的人呢？全然忘了自己从来都姿色平庸，那美色，都是胭脂而已。
　　　　先是欺人，然后是自欺，所有女人都逃不开这个怪圈。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会像对你一样，一直给她胭脂？”红衣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姨娘，端起一杯茶仰头喝掉，唇角好看的上翘，静待她的回话。
　　　　这个赵姨娘，果然是个聪明异常的女人呢。
　　　　“我瞒不了你什么，只有实说。你只想让人痛苦，又怎么会让那个丫头平白的幸福！”赵姨娘喘了几口气，冲口而出：“你给我胭脂，是因为这样的我才够痛苦，死了，反而是解脱！”
　　　　日复一日的面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清楚的知道对方只是垂涎于她那用胭脂铺出的美色，还要曲意逢迎，怕他另外宠幸别的女人。这样的日子，无异于地狱。
　　　　“你倒懂事，知道瞒不过我。”红衣女子笑意盈盈，伸出右手去托起坐在对面的赵姨娘的脸，细细打量：“可这，不就是你当初想要的那样么？而且你瞒了我什么，你比我清楚。还是日子久了，你都忘记了？”
　　　　赵姨娘蓦的愣住，仿佛一座石雕般动弹不得，双眼失了焦距。
　　　　被看穿了么？
　　　　衣衫褴褛的小孩，为了一口饭什么都肯做。当了丫鬟，也饿的怕了，常常习惯性的将饭往嘴里塞，卡住也心甘情愿。心上人是厨房的小伙计，性子温柔人又好，带给她各种好吃的……可他，不能带给她的太多，她对于食物的渴望，已经超出了食物的范围。她，想要更多的食物，想要永远饿不着。
　　　　在她发觉她可以拥有更多食物的时候，心便动了。
　　　　“老爷对你有几分意思，你去做个填房也罢！倒省了便宜别的狐狸精。”正房妇人这样对她说的时候，她乞求过，乞求夫人不要拆散她和她的心上人。然而，她的心动了，乞求只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内心的贪念会将一切吞噬，包括自己那颗善良单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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