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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042.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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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2.已修诸姊妹谈笑云锦楼,赏狸奴齐聚众益院
“说些什么,也说与我听听?”
黛玉只笑,并不言语。探春扬声道:“我们正说荷月将近,是该赏荷的时候了。”
宛纯颔首:“我才回京,不知哪里的荷花好?”
探春便道:“我们府里的荷花好,过两日请宛姐姐来看。”
容纯听了不依,凑过来问:“怎么独请姐姐,倒不请我?”
“也要请的。”迎春听了,立时便道:“请孙府诸位姑娘一并过来赏荷。”
容纯甜甜一笑,搂着迎春的臂膀,坐到她身边:“那我只等着迎妹妹的帖子了。”
话音刚落,黛玉便伸长了手臂,将团扇轻轻搭在她肩上:“不知羞,就你这样也想当姐姐?”
“你最坏,我不理你。”她问迎春:“我十二了,妹妹比我小一些罢?”
迎春笑意微微,格外恬静温柔的模样。说话时如微风,似软水,叫人从心里熨帖起来:“刚过了十一岁生日。”
黛玉眉目如画,声声娇俏,笑音如铃:“现在姊姊妹妹的什么打紧,来日总得改口。”
宛纯扶着容纯肩膀,也笑她:“大或小有什么要紧,终归我与你一样,也是做妹妹的。”
来日迎春若与孙绍先成婚,不论是谁,总得尊她一声长嫂。
“大姐姐也跟着他们一并笑话我?”容纯不依,放了迎春,上前去挠宛纯。宛纯往知纯和安纯身后躲,容纯不肯放她,狠下心去追。一时满座俱笑,各自闹了一回。
姑娘们正玩乐,老太太遣细雪来传话:“老太太说,先大爷已往前院去了。姑娘们若想看猫只管过去。”
“来得正好,我正要过去。”宛纯笑盈盈地摇动团扇,与迎春道:“我大哥哥新得了一只狸奴,爱得跟什么似的。同吃同住不说,就是起个名字,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终未能定。二姑娘来了才好,请你起一个,哥哥必定没二话,一径承用。”
迎春素来谨慎,从不做出格的事。听了宛纯这话,当下摆手:“这只怕不好罢。大公子必有妙思,我若胡乱起名,岂非贻笑大方?”
“谁敢笑你?大哥哥若笑你,仔细我叫太太打他。”宛纯却很知道迎春在孙家大房里的分量,就是孙绍先,瞧着虽并不热衷,却也是格外尊重容忍的。不过给狸奴起个名字,这值什么。
迎春仍有些踟蹰,看着不大愿意。黛玉却与宛纯笑道:“你哥哥不笑话二姐姐,却要骂你。”
一行人说着话,果然往众益院行来。众益院独辟清幽,略显偏远。姑娘们走了好一时,穿近路走了羊肠道,这才远远地见着个木制的匾。
黛玉立在羊肠道尽头看过去,但见院子前种了好大一片茉莉。此刻正是花期,微风拂过,花叶相颤,隐似五月飘雪染枝头。香气隽永馥郁,远远站着,就足以沁人心脾。
“这倒是个好去处。”黛玉走近了,屈膝轻嗅,喃喃与宛纯道:“这么僻静的院子,可见你哥哥好静。”
“他无趣得很,恨不能关上门日日与书、棋作伴。”宛纯随手摘了枝茉莉递与迎春,又与众人道:“我偏要来他的院子里闹,叫他头疼才好。你们若喜欢,就都摘些,香香手也是好的。”
迎春手执茉莉,跟着宛纯进了院子。
众益院偏僻,就连伺候的奴才也稀少。扫洒的丫头等闲不许进屋子,孙绍先也不刻薄,倒都很轻松,得闲了或在下房里歇着,或三三两两结伴玩闹去。只有两个丫头立在廊下,一个看白鹤悠悠然踱步,一个才洗了手帕要晾。众人见两人容貌不俗,衣着光鲜,行为处事也与寻常丫头不大一样。当下了然,心知这必是孙绍先跟前的大丫头。
这两个却是光摇和晴檐,见宛纯引着姑娘们进来,另有几个略眼生的,不由顿了顿,这才过来相迎。
“姑娘来了,大爷眼下不在院子里,往外头去了。”
“我知道,这才过来。”宛纯心里很有一分计较,周夫人叫她好好地照顾迎春,她就都记住了,样样都很上心。譬如眼下,就额外多费口舌告诉她:“这是我大哥跟前的丫头,原先服侍我们太太,叫晴檐。”又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圆脸丫头:“这个叫光摇。”
待说了这些,便又问晴檐:“大哥哥新养的狸奴在哪里,快抱来与我们看。”
晴檐笑道:“姑娘来得不巧,才刚还在石凳子上卧着晒太阳,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会子找起来倒要费些工夫。请进屋子略坐坐,奴婢这就遣人去找。”
这就进屋子了?
黛玉和探春凑在一处,拿指头指指迎春,捂着唇直笑。迎春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能猜到,无非是取笑她罢了。再想到这是孙绍先的屋子,当下面上飞红,不由低下头去。
宛纯见她这模样,岂有不知的道理。转头又伸手拧了拧黛玉的脸,恨恨道:“论促狭,咱们林妹妹称第一,谁也不敢争第二。”
“这是做姑子的心疼了?”黛玉捂着脸往迎春伸手躲,拉着她的手庇护自己,嘴上还不肯饶人:“二姐姐,还不快管管她,她要拧我的肉呢。”
“我能管束谁?”岂料迎春虽木讷,但玩闹起来也有趣,笑着把黛玉往前推去:“咱们还是各扫门前雪罢!”
黛玉叫迎春在后推着,宛纯又立在跟前,伸出双手要来闹她,正是左右为难、捉襟见肘之时。忽见她指着宛纯后头说:“快瞧瞧,那只狸奴!是不是你哥哥的心上猫?”
“扯谎想躲?”宛纯哼笑着在她脸上狠揉了两下:“就是狸奴真来了,也得闹了你再说。”
等这里闹完了,才见晴檐抱着只橘色的狸奴过来。宛纯斜睨了黛玉一眼,心道果然是哄人的。她小心思真是奇多,又被林玦纵容着,林家没一个管束她,纵得她越发娇蛮了。只是摆在黛玉身上,这份骄纵也讨人喜欢。她娇滴滴地在身上倚一下,软声细语地叫一声姐姐,无论要怎么,宛纯都只有依从的。
狸奴叫孙绍先养得乖巧,不过两个月工夫,就胖得抱在手里沉甸甸的。橘色的狸奴胆子大也亲人,见着生人了也不胡乱跑,仍旧乖乖地窝在晴檐怀里。
姑娘们见了个个都喜欢得不得了,把狸奴围起来成了个小小的圈。黛玉也格外喜欢这些小动物,瞧着狸奴,口中问晴檐:“我能伸手摸一摸麽?”
“姑娘轻轻摸一摸罢,不妨事。”晴檐笑道:“指甲尖都给剪去了,乖顺得很,从不咬人或挠人。”
黛玉家里养着鹿,也养着鹦鹉和白鹤,这样亲近猫却还是头一回。小心翼翼伸出手,拿软帕隔着,轻轻在猫背上抚了一下。猫像是很喜欢,娇娇嗲嗲地“喵”了一声。姑娘们见状更喜欢了,个个都争抢着要摸。
迎春也喜欢狸奴,却并不是爱争抢的性子。见他们都围在一起,便退到一旁石凳子上坐着。等这阵趣味过去了,自己再伸手摸一摸。因干坐着也无趣,见手里的茉莉花,隐有几处花像是被撞到了,摇摇欲坠地。便拿了荷包里的针线,低头将花骨朵尽数摘下来,穿针引线,做成个茉莉花的手串。
还是宛纯见她一人独坐,将狸奴抱在怀里,走近了捧到迎春跟前:“二姑娘,你也摸一摸罢。狸奴养得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摸着别提多柔软了。”
迎春想着猫嗅觉灵敏,恐不喜太过浓烈的气味。将手串放远些,这才伸手在狸奴脑袋上揉了一把,再顺着它的脊背滑下去。正要收手,狸奴却也像是认得谁才是将来的主子,一条油亮的尾巴缠上她的手指,竟像是撒娇,不愿意让她离开似的。
“二姑娘格外招狸奴喜欢呢。”宛纯见状,目露喜色,将狸奴塞到迎春怀里:“快,别辜负,好好地抱一抱它。”
迎春怀里抱着只狸奴,心里柔软得不像话。低下头看着狸奴的时候目光似水,连宛纯都忍不住感慨,这才是正经姑娘家的温柔。永远是柔软如柳絮的,绝没有锋利的气韵。像颗永久圆融的夜明珠,光芒轻婉不灼人。
宛纯原想着迎春太内敛谨慎,孙绍先又是那样四平八稳的冷淡性子,只怕不能恩爱久长。如今见了,却觉往日着相。这样的两个人,兴许正如瘌头和尚说得那样,生来就般配。
宛纯道:“二姑娘,狸奴多喜欢你。给它起个名罢,别叫它忘记你。”
“他是孙大公子的猫,旁人岂能擅自起名?我是断断不能如此了。”
迎春执意不肯,宛纯正要说“你并不是旁人”,话未出口,那厢过来个小厮,定睛看了,却见是孙绍先跟前的福园。
福园与众人见礼,旋即便朗声与宛纯回话:“大爷说了,难得今日贾二姑娘过来。请二姑娘赏脸,给狸奴起个大名罢,总这么狸奴地叫着也不像话。大爷请二姑娘决策,无论给起什么,听着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