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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10.已修 ...

  •   0010 .已修瘌头僧道破今生劫,究八字公案前世起

      孙绍祖这话是隔着窗子说的,奈何他刻意拔高音量,整个屋子里除了昏睡的孙绍先,其余个个都听见了。周夫人听到他说孙绍先昨日吃了酒,一时间竟如天雷劈下,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不知所在。

      他迈步进屋来,见老太太和赵夫人皆在此处,稍显愣怔。正要行礼问安,那厢周夫人已快步打里屋出来,也顾不得礼数分寸,一径伸手将他双臂抓住,哽声问:“昨日你们一处吃酒了?你是眼瞧着你哥哥吃的酒?”

      周夫人如此焦灼着意,引得老太太和赵夫人也想起来,那日回来的时候就说起过,孙绍先是不能吃酒沾染荤腥的。

      赵夫人面色骤变,见孙绍祖仍旧意意思思地不肯说实话,上前拧了他膀子上一处皮肉,恨道:“你这孽障,明知道你哥哥不能吃酒,席上见了为何不劝阻帮衬?如今绍先病了,你还迟迟缓缓地隐瞒什么,还不快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孙绍祖被她拧得生疼,“嘶”了一声,见众人俱注视着自己,只能含糊着回话:“昨日在绝品楼碰上了,薛家的大爷和贾府的琏二爷就留下大哥用饭。也没用什么荤腥,不过薛大爷看重哥哥,意思着让他吃了一盅薄酒……”

      话至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夫人哭道:“必是这盅酒闹出来的事故!”

      赵夫人恨恨捶打在孙绍祖身上,斥责道:“谁叫你给你哥哥吃酒?纵然你哥哥要吃,做弟弟的也该拦着才是!快向老祖宗并你大伯母请罪,你快去!”

      孙绍祖被她推搡着往前,无奈之下,只得膝行至孙老太太跟前,求饶道:“我不知这样严重,大哥要吃,就任凭他吃了。我只当……只当他这病都好了,再没大碍了。老祖宗且饶了我这回罢,下回再不敢了,必好生瞧着哥哥,不叫他吃酒吃肉……”

      “下回?”周夫人冷笑一声,心道,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孙绍先是多谨慎有分寸的人,这些年从未见他行差踏错过。如今一回京城就叫人哄着吃了酒,这其中必有隐情。赵夫人倒是好厉害的嘴,三言两语就想遮掩过去,好换个不知者不罪。

      孙老太太爱惜孙绍先,但究竟这些年都是孙绍祖养在跟前,自然更偏疼些。如今见他跟个鹌鹑似的低着头认错,哪能真狠下心责备他。今见赵夫人对着孙绍祖打,又想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孙绍先,心中越发悲恸,抬手将孙绍祖搂进怀里护着,也哭了一回。

      “他小孩家家知道些什么,你打死了他,难道绍先就好了?”

      正当众益院一派混乱的时候,忽听外头有个小丫头进来回话:“外头来了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要见府里的老太太。”

      孙老太太此刻心都被揉碎了,哪里能腾出工夫见人,只说不见,叫娉婷出去打发人。

      娉婷依言出来,开匣子拣出十两碎银馃子,吩咐小丫头:“如今先大爷这模样你也见着了,老太太忧心大爷,今日必不肯见人。你拿了银子出去给他们,要什么只管自己个儿去买罢。”

      打发了小丫头,娉婷方又打帘子进来。见周夫人和老太太已经往里屋去了,外头只坐着赵夫人和孙绍祖。便遣光摇:“去打盆水来,服侍二太太和祖大爷洗了脸是正经。”

      说话间光摇打水来,赵夫人往屏风里去洗了脸,又重新拢了头发,这才出来。见孙绍祖仍呆呆立在那处,只一味抬袖擦额上的汗,心内暗恨他不成器又不知道变通。拧了拧手中软帕,少不得上前去再骂他一回:“往日|你贪玩不懂事,仗着老太太纵容你,家里竟没一个人管束你。如今你哥哥回来,你竟也不知帮护。眼下就是我不打你,老爷回来,且看他怎么教你!”

      这时才进来传话的小丫头又快步进来,探头探脑地想往前来说话。娉婷瞧见了,便悄悄与光摇道:“这时候我不能走开,你去瞧瞧,什么事又回来了。”

      光摇于是过来,不等小丫头说话,便骂她:“你这小丫头太不省事。如今众益院闹腾地这样了,你一盏茶工夫进来两回,有什么紧要事非得摆在眼下说?竟当众益院是市井,由着你来去闲逛不成?”

      小丫头劈头盖脸得了一顿训,当下缩了缩脖颈,委委屈屈道:“我才也这么告诉那两个人,说咱们府里今日有事,不能见客。偏那他们听我说了,其中那个和尚便念了一句佛,道:‘你们府里倘使无事,我们何必过来?必是你们府里的公子不好了,你们老太太、太太等才这样忧心。还不快快请我们进去,我们能治这病。’我听了便想,他如何知道我们先大|爷病了?可见有几分本事,这才又进来回话?”

      光摇听了诧异不已:“竟有这事?莫不是你编来诓我的?若我知道了,仔细你小蹄子的皮!”

      “姐姐这话往哪里说?”小丫头赌咒道:“若我将才说了半句假话,叫我肠穿肚烂,死了也没人埋。”

      “好了,我信了你了。青|天|白|日的,何必赌这样毒的咒!”光摇往里瞧了一眼,吩咐小丫头道:“这事关乎先大|爷性命,我不能决断。你在此略等一刻,我去回了老太太再告诉你。”

      说着果然去了,先悄悄与娉婷商议了一回,娉婷亦觉应先回老太太。二人便上前,将这事告诉孙老太太知道。

      孙老太太听了,一面猜是江湖骗子,一面又猜兴许有几分本事,死马当作活马医,索性叫人进来瞧瞧,也不费什么。因问周夫人:“你瞧着如何?”

      周夫人却像是愣住了,泪珠仍挂在脸上,一双眼直愣愣地瞧着孙老太太,竟一句话也不说。

      孙老太太心内打鼓,因喊她一声,道:“老大媳妇,绍先才这样,你再别吓我。”

      周夫人这才似回神,望向娉婷,颤声道:“快,快去请和尚和道士进来。”

      赵夫人见她似失神志,心中亦觉不安,上前扶她起来,在绣凳上坐了,低声宽慰:“这些江湖术士的话真真假假,真治好了自然是喜事,若是不能,不如再求一求贾府。听闻他们府上老太君但凡生病,必是叫太医去瞧的。我们拉下脸子去求,指不定能请太医来瞧瞧。”

      不防周夫人陡然将她手肘握住,摇首道:“不知怎么,听娉婷说了那和尚的话,我心里倒定了定。先前绍先病得厉害,正是叫瘌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治好的。”

      赵夫人只当她是病急乱投医,乱了心智了。嘴上虽顺着她,到底心里半分不信,只想道,活神仙遇着一回已属不易了,没见过次次都能遇着的。

      娉婷往外来,命小丫头将两人好好地请进来。不多时果然见一个瘌头和尚和一个跛脚的道人进来,二人皆衣衫褴褛,赤着脚就进来,瞧着额外像哄骗人的江湖术士。

      孙老太太见了他心内便打起鼓来,偏又存|着一念不肯断绝,因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这孙儿忽发急症,叫我们操碎了心了。听二位大师说能治,我这心里倒松了松。我们孙家如今不缺银子使,也不乏人跑腿使唤,只消能治好我这孙儿,耗费什么都不在话下。只是大师你们可听好了,倘使不能治,这里头的厉害,也该计较计较,别打量我们是好哄骗的人家。”

      瘌头和尚肚圆身壮,笑着挠了挠头,只一味与孙老太太点头。一双眼睛却看向坐在绣凳上的周夫人,双手合一,念了一声佛号,笑道:“自沧州一别已有数日,夫人别来无恙。”

      周夫人一见两人,便心中大定。不为别的,只因眼前两人正是当日在沧州所见。她骤然起身,央道:“求大师救我儿,若能渡此劫,我愿倾尽所有!”

      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答话,便要去看孙绍先。赵夫人并孙老太太忙起身让到一边,对视一眼,心中俱都计较,心知八|九不离十,这两人就是原先救孙绍先的人。

      现下不及提那些琐事,只见这瘌头和尚立到贵妃榻前扫了一眼孙绍先,口中喃喃自语:“作孽,原是从胎里带来的一桩公案,盼着他到这时了结。”

      “大师此话何意?”孙老太太见他并不出手施救,只胡乱说些琐碎的话,心中焦急,问道:“我这孙儿究竟能治不能?”

      那和尚不答,只伸出手去在孙绍先面前略拂一拂,便收手回来。众人只见床上上孙绍先低哼一声,眼皮轻|颤,竟缓缓睁了眼。

      周夫人心内大喜,眼中隐隐又现泪意,上前两步,俯身下去,低声问:“绍先,你醒了?认不认得妈?”

      孙绍先口中干涩,喉咙沙哑,扎挣着唤了一声:“太太。”

      “醒了……”周夫人一口应下,抹着泪道:“可算是醒了,醒了就好……”

      孙绍先虽手软气虚,却仍扎挣着起来,哑声道:“是儿子的不是……叫太太担心了……”

      周夫人心惊肉跳,忙按着他:“你别起来,快躺下歇着。”

      孙绍先醒了,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孙老太太擦去眼角泪痕,与那瘌头和尚道:“多谢大师救我孙儿一命,便是叫我折寿即刻死了,也是好的。”

      “不必,不必。”瘌头和尚只微微含笑:“你这孙儿是个好的,只是命中该有一劫。若是迈过去了,自然从此无忧。他前世欠了份债,亏欠的原是个姑娘。因这姑娘前世救了你孙儿的命,这一世少不得要还她。倘使你们找着了人,三媒六聘地迎入府中做正房夫人,这病便自然不药而愈。”

      众人俱未听过这样离奇的话,一时不能十分相信。

      孙绍祖最是嘴快,立即道:“哪里来的江湖术士,不过茶馆里听了个话本,就敢来诓骗小爷!”

      “绍祖,谁教你这样没规矩?”赵夫人狠狠打了他一下,孙绍祖吃痛讨饶,只得不甘不愿地退后几步。

      孙二太太虽呵退了孙绍祖,对着瘌头和尚的话却也不肯信。只瞧着孙老太太道:“老太太,这事听来也太古怪了些,咱们谁也没遇着过。绍祖忧心他哥哥,恐被人诓骗,反倒耽误了……”

      孙老太太亦不敢十分相信,看向那和尚,迟疑道:“大师如何晓得其中原委?”

      瘌头和尚道:“此是天机。盖因令公子命不该绝,故我才往此地来。”

      众人俱不能信,独周夫人一人已经历过两回,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不信。想着便紧握了握孙绍先手掌,好叫他安心。自个儿立起身来,转身瞧着那和尚,一字一句道:“我信大师的话,只是不晓得那位姑娘是谁,好叫我们过去求亲。”

      瘌头和尚含笑颔首,又道:“我已算准了,这位姑娘如今也在京里,生于勋贵之家,长于门阀士族。生辰八字我们一早给了,你们自去寻就是。”

      这话说罢,两人便拂袖飘然而去。任众人在身后如何呼唤,亦不停留。纵丫头婆子们拦人,竟半点不能拦住,只得眼睁睁瞧着他们往府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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