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未远》兰克西Lanxy

4、第 4 章

　　四
　　日子终于恢复了平静，刘黎也终于做回了一个正常学生的样子。
　　周一至周五在学校里每天跟着导师做做课题，写写论文，周末回家照顾母亲，给家里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偶尔在网上接一些帮私企做报表的工作，生活终于不再是问题。
　　只是这样安逸的生活似乎也不太适合刘黎，因为回到校园里就会让他想起那个人。

　　那年的刘黎还在大学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没课就去超市打工，晚上在餐馆当服务员，偶尔会去打工的餐馆的老板开的咖啡店里帮忙。
　　他是在咖啡店里认识的阿伦，他每次都能看见阿伦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桌上一杯拿铁，带着耳机看书。后来才听其他店员说阿伦几乎每天都会来。
　　那个人很高很瘦，带副眼镜，皮肤很白，以至于眼睛周围的黑眼圈明显到显得他的眼睛十分深邃。每次对服务员说谢谢的时候都会咧开嘴一笑，声音有点沙哑，十分好听。
　　刘黎去咖啡店帮忙的次数越来越多，谢谢和彼此的相视一笑让他们记住了对方。

　　很偶然的一次，导师傍晚时候突然给刘黎打电话说课题方面出了点问题，他只好向老板请了假。
　　从咖啡店出来，正好看见阿伦也在往学校的方向走，不由自己控制地，刘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问了一句你也是s大的同学吗。
　　阿伦回过头看见是刘黎，只惊讶了一瞬，便露出了他最熟悉的阳光般的笑容。
　　是啊，你也是吗。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笑容还是因为正值盛夏，刘黎只觉得那天万丈青阳。

　　阿伦比刘黎大一级，正在准备考研，所以会跑到校外的咖啡店看看书，毕竟多少还是能比校图书馆清净一些。同样的，阿伦也知道了刘黎家里的情况，偶尔会去刘黎家中做客，说是做客，其实是阿伦的私心，想帮刘黎做点家务，或者添置一些东西。

　　刘黎从小就很难交到朋友，小孩子说好听点叫童言无忌，其实就是开恶毒玩笑，大家说他是没有爸爸的小孩，是没人要的小孩。家中母亲也无可奈何，又生怕有更难听的话冒出来，也没有再婚。等刘黎长大了才发觉，也许那个时候母亲为他找一任继父兴许会好一点，他就不会对男人以及男人带来的安全感如此痴迷。
　　阿伦在知道他家情况之后依然待他如初，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了阿伦那阳光的笑容，那经常玩儿篮球骨节分明的大手，看书时认真的侧脸，对刘黎和刘黎母亲谦和有礼貌的温柔。
　　不过刘黎从未有过其他过分的想法，家里所有的事情他都需要操心，他不能也不会像同龄人一样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群体，不顾一切地谈一场恋爱。
　　刘黎自己也说不清是刻意为之，还是自然结果导向，和阿伦一直都是亲密却带点距离的相处着，他们从来不过问对方的私人感情生活，刘黎不知道阿伦有没有恋人，也没有听阿伦提起过其他的朋友。
　　好在他们平时一起吃过的饭，走过的路也渐渐能够支撑起一段关系了。
　　这样就够了，刘黎小心想着。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才是最美。

　　从夏天到秋天，再从秋天到冬天，虽然刘黎依旧有时为生计发愁，但阿伦带给他的小确幸让他充满了力量。
　　终于快到阿伦考试的时候了，刘黎始终期待着这一天，但又说不出在期待什么，或许会有什么事情不一样呢？
　　天气正式进入冬天了，一天比一天冷。
　　考试前一天，刘黎叫阿伦来家里吃饭，刘母包了些饺子，阿伦一进门便闻到热气腾腾刚出锅饺子的香味儿，热气熏得眼睛有些湿润。
　　其乐融融吃了一顿饺子，刘黎还和阿伦喝了几杯，算是预祝阿伦金榜题名。
　　酒足饭饱后，刘母又打包了一些饺子塞到阿伦怀里，阿伦嘴上不好意思但心里着实很高兴，饺子总是有家的味道，客气着收下了。
　　晚上刘黎送阿伦回学校，为消食儿也为给阿伦加油鼓气。

　　冬天的晚上似乎更加安静，清冽的微风，抬头看着不太圆但却很明亮的月亮，就好像阿伦每次看向刘黎时温柔的眼神。
　　刘黎不知道多少次被这眼神闪得恍惚，但也从未敢出口求证过。他转过头看着阿伦的侧脸，锋利的下颌线也在月光下变得柔和，嘴角微微勾起。
　　怎么一直看我？
　　阿伦突然转过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而眼神依旧温柔。
　　刘黎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嘴巴张了张，要求证么？
　　算了，考完再说吧，考完一定说。仅犹豫了半秒钟，刘黎便已有决定。
　　没呀。明天考试要加油，考完了一起吃饭啊。
　　好。
　　刘黎不再看他，低下头偷偷想着。
　　真希望和阿伦并肩走的路能通向永远。如果有永远的话。

　　我们都知道朋友也许比恋人永恒，刘黎却不知道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有些人错过，就是一辈子。

　　刘黎后来回忆起那个电话铃声，仍然觉得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阿伦应该进考场了吧，中午要不要做点吃的送过去呢，担心阿伦吃不好，又担心自己贸然过去会影响阿伦下午的考试。
　　正当刘黎犹豫不决时，那个来自地狱的铃声响起了。
　　阿伦出车祸了。
　　刘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了电话，又是怎么去的医院，只是记得那天好像格外地冷，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直抖。
　　阿伦只是静静躺在那里，任凭刘黎拉住他的手。
　　不，那不是阿伦，阿伦，会对我笑，还会回握住我的手。
　　刘黎发不出声，心里的呐喊早已震耳欲聋，有太多太多的话堵在喉咙，怎么也到不了嘴边。在知道自己是阿伦的紧急联系人之后，刘黎的痛苦终于到达了顶峰。
　　原来，一直是自己不够勇敢，不够坦诚。

　　阿伦所有的后事，刘黎都没有参与，只是有时候会去阿伦的墓前看看，碑上照片里的阿伦，笑容依旧熟悉。

　　S大，刘黎选择留在这里继续读研，他知道阿伦报考的学校也是本校，就当是替阿伦完成他的理想吧。
　　刘黎坚持勤工俭学，但校园里有着他和阿伦的回忆，尚能支撑这份辛苦。
　　随着导师项目越来越多，留给他去兼职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刘黎做了那个去夜总会赚钱的决定。
　　俗话说的好，钱难赚，屎难吃，刘黎也算切身体会到了，多亏了段老板和那个冰山脸，自己才得以在这么短的时间赚够助学贷款和毕业之前的生活费，而自己的研究生生涯也即将进入尾声。
　　哦，说到那个冰山脸，有机会再去一趟星光之夜当面道谢吧，毕竟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