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我派中人》冰镇白桃

37、第 37 章

　　墨色的石盒沉甸甸的触感落在关千河的掌心，那一刻他好像切实体会到了天云说的“正邪的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向盒子注入自己的真气，只听咔哒一声，黑色的石盒解开了禁锢。关千河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也有一些期盼，仿佛在隔着时空，再一次聆听当初那个为他传道授业的人的话语。

　　关千河仰头深呼吸，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也像是向天云的在天之灵祷告。然后慢慢地打开了石盒的盖子。

　　一道浅金色的光辉滑过，关千河一愣，飞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只传讯蝶。传讯蝶认识他，绚丽的翅膀轻轻扇动着，落在了他的指尖。关千河隐约明白，天云是有什么事想告诉他。

　　他闭上眼睛，连接了天云留下的传讯蝶，熟悉又怀念的字迹渐渐浮现在他的意识当中：

　　“千河，我希望你在看到这条讯息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我说的话。不过你从来不会违背我的教导，所以我并不担心。我想告诉你的是，当你想明白了我的那句话，那我最担心你的事也已经解决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没有说过的，天星门与清月教数百年前的秘密。”

　　关千河眼皮一跳，天星门数百年前的秘密，与清月教有关？

　　天云的话继续浮现在他的脑中：“天星门与清月教，从来都不是敌人。”
　　关千河怔住了。

　　“这件事只有掌门才知道。如果说天星门是天空的启明星，清月教就是湖心的水底月。天星在明，清月在暗，数百年来，天星门一直与清月教是暗中合作的关系。天星门信奉世间正道，但正邪并非泾渭分明，而清月教，就负责规范黑暗。”

　　规范……黑暗……
　　关千河的心跳震惊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从正道，未必能每次都得到最公正的结果；也有无数钻了空子的邪恶之人仍然逍遥法外。所以清月教的存在，就是为了以杀止杀。清月教的信念是既然无法消除黑暗，那就让黑暗恐惧。他们是阴影中的法则。

　　“我先前担心你太过单纯，无法接受这种并不纯正的正义，但是你既然看到了这条讯息，就说明你已经意识到，黑暗中的光明依然是光明。

　　“千河，为师想告诉你的最后一件事是，持身正大、无愧于心，方能无畏无惧；心中无我、无怨无悔，终将无坚不摧。希望你看到这里，已经能看清你脚下想走的路。天星门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信的末尾，遒劲有力的“天云”两个字像是撕开混沌的光亮，刺破了关千河心头所有的阴霾。他的心里涌现出潮水般的热流，像是穿越了漫漫时间长河，重新找到了内心深处最初的那一份力量。

　　就像一百多年前，天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千河，你的愿望是什么？”
　　当时年仅十岁的关千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脆生生地回答：“我希望，世界上的其他人也可以像千河现在这样，这么幸福！”

　　从始至终，他的愿望和天星门的信念，一直都是守护天下的海晏河清。这个愿望不论在哪里、不论以什么样的姿态，始终在尘埃中熠熠生辉。

　　关千河将石盒小心谨慎地关上，恭敬地放回原位。然后，对着石盒拜了下来。他毕恭毕敬地俯身稽首，像百年前的每一次跪拜。

　　他从未像如今这样满目坎坷，也从未像如今这样坚定不移。
　　他无愧于心，亦无怨无悔。

　　关千河从藏书阁出来，顺便解开了上面的禁制，又加了一层新的，让它对天星门的七位长老开放。都这个时候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他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鸿雁，还有点意外：“鸿雁？你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们去通知其他人了吗？”

　　鸿雁有点踌躇，他的脚底在地上来回前后蹭了几下，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该走：“掌门，您的伤……”虽说是冲动之举，但到底是他打伤了关千河。

　　“小伤而已，不用在意。”伤口已经止血了，枪尖带着的火虽然烤出了一番风味，但在止血消毒方面还是挺有用的。

　　鸿雁还是过意不去，慌忙道：“我来给您疗伤吧！”
　　关千河哭笑不得：“你是火，我是水，你想蒸发我啊？”

　　“可……”鸿雁还没说完，关千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记住我说的话，我从这里走出去之后，我就是天星门的叛徒。”

　　鸿雁心中五味杂陈：“那至少让我们给您传信吧，您孤军奋战，我担心……”
　　关千河摇了摇头：“不行。我说过了，不能因为这种事让我们功亏一篑。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鸿雁咬紧牙关，低头对他一抱拳：“是。”
　　关千河郑重道：“我走了。”

　　“是。”鸿雁肃然起敬，“恭送掌门。”

　　关千河没有惊动任何人，此时天色已晚，天星门一片寂静。原本这个时候虽也静谧，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片死寂，自然是因为出了大事，大家都惴惴不安。关千河叹息一声，这是他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地方，平白让他的门人们一起担惊受怕。但他直了直背脊，目光坚定，毅然踏出了山门。

　　谁知刚一踏出去，就有一股气息缠上了他，关千河顿生警惕，手中真气凝转，向后拍出一掌。

　　躲在黑色斗篷下的人差点蹦起来，一弯腰和这要人命的一掌擦肩而过，在关千河再追过来之前赶紧举起双手：“我！我！别打了！”

　　他摘下斗篷，气喘吁吁，竟然是凌重光。

　　“重光？”关千河一愣，连忙收手，“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是我了！”凌重光.气呼呼地叉起腰，“你谋杀啊？我差点给你拍死！”

　　关千河没理他，合体期的修士哪有那么脆：“你怎么来了？”
　　“我偷溜出来的，”凌重光说得理直气壮，“那些老东西眼花手抖的，谁能拦得住我？”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来干嘛？”关千河有点焦急，谁不知道他现在身份微妙，靠近他的人都是往风口浪尖上扑。

　　“来帮你啊，我才不信那帮人的鬼话，你要是都会背叛仙门，那全修真界都是内奸了。”凌重光说完，像是早就预料到关千河会说什么一样，立刻堵住了他的嘴，“我可先说好啊，我跟你可没有上下级关系，我决定的事你也管不着。”

　　关千河被他一句话噎得够呛：“你难道就不怀疑我为什么会帮清月教吗？”
　　“怀疑啊。”凌重光说着，低下了目光，“但是，你的决定，怎么也轮不到那些外人来说。”

　　关千河有些愣怔，随即又有些感动。他已经做好了众叛亲离的准备，可是相信他的人远比想象中更多。

　　“事情是这样的。”关千河把他和沈夜声的事情挑重点说了，主要强调每一次值得怀疑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沈夜声就在他旁边，没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凌重光听完表情也凝重了起来：“这么说，真正的幕后黑手的目的就是挑起两边的敌对。仙盟要是和清月教打起来，他们的计划就更隐蔽了。”

　　关千河刚点头，凌重光就如释重负：“嗨，这还不简单！他们想藏，那就让他们藏，我们将计就计，看谁骗得过谁！”

　　见关千河好像有点迷茫，凌重光索性扒拉扒拉斗篷，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和他掰手指说现在的状况：“你想啊，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忙着互掐，没空搭理他们，但事实恰恰相反。他们以为自己安全了，其实我们都盯着他们呢，一旦他们放松警惕，不怕抓不到狐狸尾巴。”

　　关千河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他表面上腹背受敌，但同时也是他的优势。没人会想到，追杀他的人同时也会帮他。幕后黑手一定会竭尽全力对他杀人灭口，因为一旦他死了，销魂散的罪名从此就死无对证；而只要他们继续动手，他就能得到线索。

　　这是一出苦肉计。

　　“千河，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你放心，我暗中与你联络，不让归一宗的其他人知道。既然那些人来阴的，本少爷就也跟他们玩阴的。”凌重光狡黠地笑起来，“看谁玩得过谁。”

　　关千河无奈，却也忍不住笑起来。他虽然不想让好友涉险，但凌重光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说什么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既然如此，再拉扯反而矫情了：“好，我也不说谢谢了，有什么事就用传讯蝶联系。”

　　凌重光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眉毛一挑突然又想起了别的事：“哎我说，那个沈教主，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能查出销魂散的人啊？”

　　关千河一怔：“是，怎么了？”他们还没研究出来究竟为什么沈夜声能让销魂散变色，难道凌重光是想问这个？

　　谁知后者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神色暧昧：“哦~那踩你伞的也是他咯？”

　　关千河突然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凌重光整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八卦”两个字，他兴奋地朝他凑过来：“哎哎，那你们是不是真的，就……”他伸出两只大拇指，暗戳戳地碰了碰，眉毛一个劲地往上挑，疯狂暗示。

　　白发掌门一阵恶寒，把他往旁边推：“滚滚滚，这你都能八卦，归一宗是不是没事干了把你闲成这样！”

　　“别躲啊，我都为你离家出走通风报信了，告诉我点内幕不过分吧？”凌重光不甘心就此罢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能踩你的伞呢。你伞那么宝贝，这说没点什么你自己信吗，再说了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身份间的鸿沟也不能阻隔的禁忌之恋……”

　　关千河鸡皮疙瘩掉出一碗饭的量，他突然觉得凌重光和沈夜声说不定很有共同话题，这都什么品味，狗血话本之友啊。

　　“快说快说，我告诉你你今天就算把我淋成落汤鸡我也不会走的，不说完别想溜——”

　　关千河正在全身心地抗拒粘上来的狗皮膏药，一只淡金的传讯蝶飞了过来。
　　沈夜声的蝴蝶。

作者有话说

　　沈夜声：查——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