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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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掘坟时，那颗老槐树的枝杈上垂挂着的缟素布条在夜风里打着旋儿，风声伴随雀鸦声透出几分渗人，一老一小伫立于此。
此处是澹州郊外的乱葬岗。
范闲凝视着眼前已经多处腐烂的死尸，抬起衣袖轻轻擦掉发梢的汗水，问出那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老师，我娘当年是怎么死的？”
监察院三处主办费介包着纱布，手指在曲起的膝上轻点，悠然自得：“那不能说。”
“那院长为什么让你来澹州？”
费介手指微顿，眯起眼睛回忆了下，“前些日子办差时不慎得罪了小公主，院长便让我到澹州来教导你，耳根子也能清净几天。”
五岁这年，司南伯范建的私生子范闲遇见京都监察院三处主办，他的老师费介，也是他初初听闻南庆那位尊贵无比的小公主。
范闲当时没多问。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应该多问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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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在澹州时就被范老妇人提醒过京都这潭水很深，还未到京都，便在路上遇见自澹州一别后再未见过的老师，以及假扮成商队的监察院人马，两人在林中见面。
“马车里那位谁啊？”
“四处主办，言若海的儿子言冰云。”
言冰云前往北齐之事是绝密，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起来也和范闲有干系，费介并未对他保密，解释道：“滕梓荆就是他的麾下，他必须为这次四处的探子刺杀院里的提司担责。”
范闲听得认真，费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道：“不过这次算你走运，这段时间六处被小公主牵制住，没接到这假命令，不然要真是六处的杀手到了澹州，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这已经不是范闲第一次听说这个人，他记忆力向来极佳，不免有些好奇道：“这小公主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把庆国手眼通天的监察院里的主力给牵制住。
“混世魔王。你可别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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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冰云啊言冰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陈芊芊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梓锐站在底下着急的劝她赶紧从上面下来，她托着腮，丝毫不介意隐于周围虎视眈眈的监察院的探子。
言冰云声音淡淡：“你很开心是吧。”
她嗔怪道：“哪有。”
梓锐在下面抓耳挠腮，自家公主知道言冰云即将启程去北齐后嘴上说着来送他一程，结果哪句话不是落井下石挤兑对方，虽然很爽但要是被庆帝知道了估计又逃不了训斥一番。
陈芊芊轻笑：“言冰云，去了北齐你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了，这庆国……”怕是要变天了。
车内，言冰云放于膝上的双手微微动了动，眼睑低垂，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止住不言。
范闲回去的路上看到监察院护送的那辆墨绿帘子的马车停在林子中，不同的是那辆马车顶棚正坐着位红衣如火的女子，皮肤瓷白，明艳生动。
仿佛在和马车里的人正说到开心处，她笑得格外畅快，眼角眉梢都是浸进骨子里的骄傲，璨然若星的眼眸轻轻从他身上扫过，低声说了句什么，墨绿马车内的人蓦然出声：“范闲。”
目光已被那道鲜红身影吸引的范闲：“？”
范闲。
陈芊芊在心里咀嚼了一番这名字，这就是老头的亲传弟子啊，想起言冰云此行就是老头压阵，她并未开口，眉眼弯弯的看着范闲被突然现身的监察院四处的探子团团围住，她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有几分实力。
她对上费介的目光。
陈芊芊轻轻歪了下头，笑容不变，露出就是要抢你的老年人专用座你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梓锐哎了一声，单手捂住眼睛，就算是他也得承认公主有时候真的太欠毒打了。
“言冰云。”费介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的行至近前：“你要记住院里给你的命令，到北齐之前，你是不可以下这辆马车的。”
言冰云和费介争执了两句提司腰牌的归属，陈芊芊乐得看戏，含笑瞥了一眼两人口中的当事人。
蓝衣俊秀的少年郎正仰望着她。
言冰云执意要摘掉他的提司腰牌，这范闲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她觉得有意思，便轻轻踢了下马车顶篷，不耐烦道：“行了言冰云，别惹事了赶紧赶路，你应该不想这玩意儿变成敞篷的吧？”
言冰云：“……”
“噗嗤。”范闲这回是真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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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回到马车上，心还砰砰跳动着，那红衣女子带着小厮走得格外潇洒，他忍不住问滕梓荆：“你看见刚刚那个红衣服的姑娘了吗？”
“我可不敢靠近。”滕梓荆道：“我说范闲，你可是到京都去成亲的，可别轻易招惹良家女子。”
范闲想：坐在监察院言若海之子的头顶威胁要掀他马车头盖骨的良家女子吗？
“谁爱娶谁娶去，我可没答应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成婚。”范闲一拍大腿：“忘记问她姓名了。”
但很快他又笑起来：“回去就问问若若，这么有趣爱笑的姑娘在京都肯定不会无人知道。”
他自语着，滕梓荆不忍直视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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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看到某道身影往货郎身后躲躲掩掩，本来正常行走并不会被她注意到，陈芊芊勒住缰绳，朝身侧的灰衣随从轻抬了抬下巴。
梓锐心领神会：“黑衣服那个，出来。”
王启年颤巍巍的走出来：“公，公主。”
“怪眼熟的，”陈芊芊不大记得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宫里偷跑出来的公公，还是监察院的人？”
梓锐轻咳一声：“公主，他有胡子。”
陈芊芊明白了，“公公。”在她的记忆里宫里是有许多太监因着后天残缺喜欢贴髯显得阳刚。
“公公是在等谁呢。”她看着王启年藏在衣袖里的东西，道：“袖子里是什么，拿来我看看。”
心里暗叹怎么被这祖宗逮住，王启年不敢怠慢的把衣袖里的东西呈上去，赔着笑：“是舆图。”
陈芊芊随手翻了翻，唇角微牵，这图画得真是有够丑的，字也写得不怎么地，漫不经心：“挺有意思的呵，我要了，这多少钱？”
王启年无比殷勤道：“公主说笑了，您喜欢的东西小的可万万不敢收取银钱，公主还要多少份，小的尽快备好便送到公主府上。”
……这倒也不必。
陈芊芊不再看他，一抖缰绳策马掠过。
王启年目送她离去，抬手擦了擦脸上马蹄扬起的灰土和薄汗，开始心疼起损失的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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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王启年终于等到目标。
忙斜斜拦下那辆红甲骑兵护送的马车，看着趴窗前的蓝衣少年，抱拳套起近乎：“哎呀范公子，澹州赴京，一路奔波，舟车劳顿，辛苦了啊。”
范闲收起笑容：“我认识你吗？”
王启年一通马屁天花乱坠，最后拿出往公主府送去九十九副后余下的那副舆图：“这份舆图，详细地绘制了京都盛景，公子首次赴京兴许用得着。”
范闲看了两眼，有点嫌弃：“多少钱。”
“承惠，二两银子。”
范闲露出一脸你怎么不去抢钱的表情，王启年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上前几步解释道：“这图可是用上好的纸张，辅以良笔御墨，由在下呕心沥血反复勘察，亲笔绘就啊，而且还是昭公主同款，她之前可是在我这里定了整一百副啊，这图现在只剩下这最后一副，二两银子……”
“哟够与时俱进啊，还明星同款。”
范闲不吃他这套，但滕梓荆藏身于车内，做手势让他赶紧把此人打发走，只能憋屈道：“行行行二两银子，拿去。”
王启年笑眯眯送车马队伍远去，却被终日守着城门的士兵打趣这破图卖出了多少张，“这京都之内狡诈之人何其多呀，我也是助他们早起成长。”
“那你这二两银子一张的破图你前日送到公主府上足足一百张你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王启年喜气洋洋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士兵们指着他的背影在那儿笑，“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毕竟。
放眼整个京都，谁能恶得过昭公主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