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瑭生

7、挽卿(7)

　　她看了一眼于挽卿，然后接着道，“况且，老夫人现在虽然看着挺喜欢姑娘您的，但是难保不会因为你常年无子而不喜您。贺家家大业大，总要留个血脉不是？”

　　她口无遮拦，句句都站在她的角度来思量。于挽卿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锦瑟”

　　于挽卿突然的动作让锦瑟愣了一下，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于挽卿的眼睛，于挽卿的眼神里面没有波澜，却莫名看的叫人难过，锦瑟忽的小声试探的唤了一句，“姑娘？”

　　“……无事，咱们接着走吧，快到了。”于挽卿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转了身，“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锦瑟被她一句话拉了回来，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对，顿时对于于挽卿将这个话题避如蛇蝎的态度非常不解，“为什么啊？”

　　于挽卿脚下动作加快，随口道，“我不喜欢孩子，太吵了。”

　　锦瑟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古以来都有母凭子贵的说法，哪个女子不希望一个揣个宝贝疙瘩好稳固地位的，怎么自家姑娘平日里面看着精明，这种事情却是榆木疙瘩呢？

　　锦瑟有心想要跟于挽卿说说子嗣的重要性，可一抬头，于挽卿已经走出了老远，顿时一惊，连忙追了过去，“哎，姑娘，你慢点走，等等我！”

　　徐伯守在库房门外，远远的便听到锦瑟的声音，一抬头，果然在走廊尽头看到了走过来的于挽卿。

　　贺家的库房说起来也就是个很大的房间，里面贵重的东西不少，存了什么拿了什么，徐伯这里都需要登记在册，哪怕是主家也不能免了这规矩。

　　规矩是去世的贺老爷定的，没人反驳什么。

　　贺云舟进去后，徐伯就一直守在门口，现在见于挽卿过来，连忙开口问候了一声。

　　“老奴给夫人请安！”

　　“徐伯，云舟可在里面？于挽卿朝着门的地方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徐伯道，“回夫人的话，少爷进去后还未出来！”

　　“那我进去看看。”她转身吩咐了锦瑟一声，“你守在这里。”

　　于挽卿是贺云舟明媒正娶的夫人，徐伯自然不会拦她。

　　于挽卿抬起的手在空中一顿，随即伸手推开门。到底是堆积东西的地方，屋内光线算不得多明亮，她错过了光影看到了靠柜架而坐的男人。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提步走了过去，走近的时候，丝毫不顾姿态盘腿坐在了贺云舟的旁边，裙摆落在地上沾了灰尘。

　　两人静静的并肩而坐，谁也没有说话，屋外的鸟雀虫鸣此时听来格外的让人安宁。

　　“我不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东西，找了很久，找着找着就忽然有些茫然，我到底在找什么？”贺云舟仰头靠在过柜架上面，姿态说不出的颓废。

　　于挽卿同他坐着，闻言只道，“库房里面的宝贝太多，也难免你挑花了眼，最后觉得什么都不妥。”

　　她抬手从身后的架子上面抽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送孩子的东西都是要带福气的，这把如意锁挽卿瞧着就不错。”

　　贺云舟侧头看过来，锦盒中的如意锁静静的躺着，没什么不妥，也没什么突出，他突然伸手接了过来笑了“还是挽卿更会挑礼物。”

　　百日宴的礼物就此定下。贺夫人近年来吃斋念佛，若非必要轻易不出府，夏家的宴会只有贺云舟与于挽卿同去。

　　贺府门口，马夫套了马，马车停在了门口，一身锦袍的贺云舟伸手将于挽卿扶上了马车，随后脚下一动，也跟着上了马车。

　　“驾！”车夫一声呵，马车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贺云舟坐在车中看着车帘晃悠，摆放在膝盖的手握成了拳，心事不宁。

　　于挽卿见此，将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没有说话。

　　“挽卿，我紧张。”察觉到手中温度，贺云舟转过了头，脸上的表情略有些苍白。

　　“没事。”于挽卿冲他笑了笑，道，“有我在！”

　　贺云舟没有松开她的手，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他如此行为的不妥，他这才想起来要解释一句。

　　“挽卿，你莫要多想，我，我只是想要见他一面，没有旁的意思。”

　　“我知道！”于挽卿冲他扯唇笑了笑，“我是贺夫人，我不怕。”

　　他闻言的忽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情真意切道，“挽卿，谢谢你！”

　　“既然谢我，那这礼物便代我送去吧。”她把那准备送出去的礼物拿了过来，推在他手里，说的似乎理所当然。

　　贺云舟看着手里的礼物，这是个与他见面名正言顺的理由，于挽卿分明在给他处处行了方便。

　　“挽卿我……”

　　“莫要再说谢谢，我是贺夫人，何必见外。”她先一步挡住了他嘴里就要脱口而出的谢谢。

　　“……”贺云舟愣了一下，原本脸上的紧张苍白散了去，扬了下唇角，手心里紧握着她的手，却没有再说感谢的话。

　　他们之间，感谢二字实在过于苍白……

　　夏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夏朝有子，前来祝贺的人上至官家，下至百姓，门口的车马络绎不绝。守在门口迎客的管家高高兴兴的让人将客人带进去安置，一回身就看到了从马车上面下来的贺云舟。

　　贺云舟自小与夏朝有交情，先前经常过府来玩，冯管家自然认识他，见他这一露面，亲自下了阶迎了过来。

　　“贺公子您来了，这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过府了，赶紧里面请。”

　　贺云舟自知道自己心里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的时候，便心虚的不再过府，整日往那烟花柳巷里面跑，夏朝成亲时只匆匆露了个面便走了。

　　没人多想什么，只当他见好兄弟成亲懂得了避嫌。

　　“冯伯，好久不见！”贺云舟朝他打了声招呼后转身朝着马车处伸出了手，“挽卿，到了，我扶你下车。”

　　冯伯有些惊奇，跟在贺云舟身后，目光落在了车帘上面，早就听闻贺家公子娶了个青楼女子为妻，虽说是别人家的事情，可也免不了他好奇。

　　一只手伸了出来，搭在贺云舟的手心，车帘被拉来，于挽卿的脸露了出来，门口先前听到管家称呼后等着看热闹的人倒吸了一口气。

　　居然真的是于挽卿！

　　贺云舟宠她居然不是传言！

　　冯管家到底知道察言观色，于挽卿下车后与贺云舟比肩而立，他从善如流的行了礼，“贺少夫人！”

　　于挽卿冲他颔首微微的勾唇示意，贺云舟牵着她的手，将帖子交给了管家。

　　“夏府的路我熟，我与夫人就先不打扰管家招待新客了！”

　　“是是是，贺公子，贺夫人里面请！”冯管家侧身，招了一个小丫鬟，“您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可尽管吩咐这丫头。”

　　“嗯。”贺云舟点了下头，带着于挽卿跟着那小丫鬟入了府。

　　二人一走，门口便有人小声的议论道，“那女子当真是于挽卿？怎么瞧着周身气度不像个花楼出来的？”

　　“原以为贺云舟宠她是传言，今日一见，当真是大开眼界。”

　　“这于挽卿当真有手段，听闻自她入府贺家这位可再没光顾过什么烟花柳巷！”

　　“瞧贺云舟那处处护着的模样，当真是将她当做了宝贝！”

　　“贺云舟真是盲了心！”

　　“……”

　　外面的纷扰，并没有传到两人面前。路过回廊，经过一片池塘，贺云舟伸手指了下那池塘，低了头小声的与于挽卿介绍道，“这池子里面养了不少甲鱼，你要留心些，被那甲鱼咬了，可是真的疼。”

　　于挽卿瞥了一眼被荷叶挡住的池水，有些不解，“池塘里面养些锦鲤留作观赏之用我尚能理解，可这甲鱼……”

　　她话未尽，贺云舟便开口道，“夏朝那人最是让人无奈，说是池子里面养些锦鲤没什么用，倒不如养些甲鱼还能入药！”

　　他话落，抬手指了指院中可见的植物花卉，“他这人学医入迷，除了这池塘里面的养了甲鱼，还有这府中花草也被他铲了个干净，全部种了各式的药草，你能看到的东西，多是能入药的物什！”

　　于挽卿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惊奇，“想不到这夏公子竟如此痴迷学医。”

　　贺云舟闻言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他总说要济世救民，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医书草药里面，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小丫鬟在前面带路，贺云舟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一路与她介绍沿途见过的植物花卉。贺云舟一介商人，说起这夏府栽种的草药却是如数家珍。

　　“挽卿你瞧那儿，”他抬手指了指假山处的一小片绿色，“那是石斛，又叫还魂草，做什么用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花开的时候极好看。”

　　“还有那……”

　　于挽卿静静的听他说着，随着他手指的地方一一看过去，她虽不懂什么药材，可看他这般自信的模样，也知道他所介绍的没有什么错处。她转头看了着贺云舟的侧脸，心里隐约的痛。

　　他是真的喜欢夏朝，如若不是，又怎么会对这些药材如数家珍。

　　夏家小儿的百日宴来的人多，于挽卿见到了贺云舟藏在心里的人夏朝。

　　那人一身青衫，眉眼间含着一股子清冷之气，看着是清贵之人，可嘴角一扬两颊就出现了浅浅的梨涡，意外的有些亲和。

　　说是从小·便有的情意，可宾客众多的时候，夏朝也无暇顾及来了昔日的好友，只是匆匆的赶了过来，招待了几句便又被人匆匆的叫走。

　　“今日来的宾客众多，我也分身乏术，你我多年兄弟，我便不与你见外，这府中你也熟，你便自己带着夫人在这府中走走，到了开宴的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

　　贺云舟勾了下唇，“行了，多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多了这唠叨的性子，今日你是主人，有客便去招待吧，我自不会在你府中亏待了自己与夫人。”

　　夏朝对此习以为常，贺云舟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他冲着于挽卿颔首，有些抱歉，“怠慢夫人了！”

　　于挽卿回了一礼，柔柔的笑开，“无妨！”

　　夏朝匆匆离开，贺云舟脸上不羁的笑容散了开来，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看着那人背影消失不见，他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随即偏头，“我带挽卿去那儿坐会儿吧。”

　　远处的湖面上面建了亭子，放眼过去，湖光水色，碧波荡漾。

　　他话落，又抬头阻止了丫鬟的带路，“我与夫人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离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