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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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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仙人骂她是青云宗教出来的天真蠢货,云临还能强行理解为他在夸她少年侠义、热血豪情。
而且他毕竟是鬼道魁首,按辈分算应该和掌门师叔同辈,境界修为又远在她之上,骂一句就骂一句。
这个燕禾休算怎么一回事,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讨厌家伙,居然也敢质疑青云宗的教育弟子德行的水平。
吴府挂红绸贴红喜,分明是要办喜事,却闭门谢客,本就不对劲。
方才门房开门,死鸡死鸭的腥臭味沿着门缝飘出。气味虽淡,对于自幼生长在钟灵毓秀的青云宗的云临来说,却是极为刺鼻。
如此反常,就算不开灵眼,她也能推断出吴府上空积聚着难以散去的黑煞之气。
所以她刚才对门房说的话,不算虚言。
云临自认不是至善至美的圣人,但也担得起一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绝对不会是没有德行的人。
云临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前方,凤目微沉,冷声道:“燕禾休,我给你一个向青云宗道歉的机会。”
“道歉?”燕禾休大拇指向上一提,泛着寒光的长剑出鞘一寸,“我又没说错,为何要道歉?”
换做曾经的云临,他绝对不会如此挑衅,以前的她确实值得世人尊重。
但是青云大会之后,她亲手打碎了世人对她的尊重。原来她竟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将世人欺骗得团团转。
她居然也配拥有五灵根,当真是老天无眼!老天爷若将云临弃如敝履的五灵根赐予他,那该有多好。
每每想到此,燕禾休对云临的厌恶就增加一分。
“云临,敢不敢同我比试一场?”燕禾休斜着眼睛看向云临,“我输了,朝青云宗的方向磕三个头。你输了,就要自废灵根,滚出宋国。”
江常曦皮笑肉不笑道:“你若输了,除了磕三个头,也要自废灵根,不然太不公平。”
“好!”燕禾休痛快答应,他不认为承境上品的云临,能够越境战胜转境中品的他。
倏地话锋一转,他看着江常曦说:“刀剑无眼,比试中难免受伤。我自知不是江少主的对手,江少主若不忍看她受伤而出手,又该如何?”
“你以为你能伤到她?”江常曦双手结印,布下一个结界罩住吴府前的空地,做出邀请的姿势。
云临执剑踏进结界,面无表情地看向还站在石阶之上的燕禾休。
燕禾休轻哼一声,抽剑出鞘,将剑鞘随意一扔,足尖轻点落入结界。
“我打听过,你现在身上只剩木灵根,”燕禾休嚣张至极,“我身怀火灵根,境界修为又在你之上。我让你三招,这个废人你也当定了。”
云临不置一词,持剑欺身向前,不带一丝犹豫地朝燕禾休刺去。
燕禾休匆忙握剑抵挡,不想云临力道极大,一顿连劈带砍将他逼到结界边缘。
铁剑碰撞刮擦,刺耳声响伴随火星一起出现,燕禾休竟然被压制得只有狼狈抵挡的份。
他双目猩红,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被云临压着打的事实。
旋即,他轻哼一声。
修士比试,从来不只靠武力。
燕禾休镇定下来,一边抵挡云临的剑,一边单手掐诀。赤红的火焰顷刻间缠绕银白长剑,他执剑奋力一挥,火红流光破空而去。
云临挥剑斩断流光,不定剑身泛出青绿色的光芒,化作无数绿叶,漂浮于结界之中。
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清新亮眼之感。
云临挥舞不定剑发出指令,绿叶如雨水般铺天盖地砸向燕禾休。
燕禾休挥动命剑,火红流光化作焰火四散开来,烧落锋利的绿叶,轻蔑道:“火克木,岂有你胜之理?”
云临只是微微一笑,结印捏诀,尚在燃烧的绿叶突地腾空而起,一只朱雀浴火而来,飞入不定剑中。
“你很幸运,我自悟的朱雀剑法,你是第一个体验到的人,”走进结界后,云临开口说出第一句话,“还有,我已晋入转境下品。”
不定剑剑身似火一般红,剑柄便是朱雀修长的脖颈,剑身便是朱雀流光溢彩的翅羽。
燕禾休痴痴地站在原地,显然不敢相信他看到的画面。
一个没有火灵根的修士,竟然能在不依仗火符的情况下用火战斗!
燕禾休心中一慌,却还是嘴硬道:“就算你是转境下品,又能耐我何?”
不过就是火而已,他也有,而且是比她精纯百倍的火灵。却不想朱雀虚影伴随着凌厉剑气飞驰而来,撕裂他引以为傲的火灵。
云临紧握住与朱雀融为一体的不定剑,一个闪身来到燕禾休身前。
“噗嗤”一声,不定剑没入青年的肩膀,云临毫不犹豫地抽出宝剑,猩红的血瞬间浸湿燕禾休的衣裳。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云临旋身腾空,连踢数十下,直把燕禾休踢得踉跄倒地,方才停脚。
云临以剑支地,借力站稳,抢在燕禾休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将剑横在他的脖颈。
江常曦见状收起结界,拍掌笑问:“你出了几成力?”
云临漫不经心道:“对付他,四成就足够。”
燕禾休闻言捂着肩膀大笑不止,看上去像是疯了一样。
四成,他竟然只配云临出四成力!
“我不服!”燕禾休咬牙切齿,“若非我前些日子受了五鞭刑罚,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不对!”他恍惚间想起什么,冲江常曦咆哮,“她明明只有木灵根,不可能使出朱雀剑,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帮她作弊!”
江常曦不是能忍的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不屑道:“我最看不起无能狂怒之辈,输了就输了,哭天喊地成何体统!”
云临收剑归鞘,淡淡道:“燕禾休,向青云宗磕头道歉,今日我便放过你。”
燕禾休哪肯低头,只讥笑道:“有种你就废了我的灵根。”
江常曦寒声道:“别以为我们不敢!”
“我好歹是宋国在籍修士,你们今天废我灵根,明天就等着书院找你们麻烦。”
燕禾休看向云临,挑衅道:“云国这月余来天灾频发,什么都城地动、沃野大旱、滨海海啸……云临,你今天要是废了我,就是在给云国找麻烦!”
“什么?”云临双目圆睁,单膝蹲在燕禾休身前,一把攥住青年的衣领,“你说什么!”
燕禾休幸灾乐祸道:“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云国都城地动、沃野大旱千里,云国死了好多人。”
“不可能!”云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说谎!”
沃野平原之所以是沃野平原,就因为它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土壤肥沃、灵气充沛,从无天灾降临。
怎么会突然大旱千里,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燕禾休干咳一声,艰难道:“我从郡守那儿得到的消息,错不了,不信你自己回去看。”
对!
回去,回云国!
只要亲眼看一看,她就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说谎。云临想都不想召出不定剑,准备御剑离去。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管。
温可雅也好,鬼仙人也罢,还有这吴府的稀奇喜事,她通通不想管。
她只想去都城、去沃野、去滨海之地,亲眼看看,看看那些地方。
望着踏上不定剑的云临,江常曦终于明白那天离开青云宗之前,玄羲散人为什么要给她传音。
她掐诀封住燕禾休,强行将云临拽下不定剑。
云临心中着急,语气不太好地说:“你做什么?”
江常曦没松开云临的手,反而越握越紧。
她紧紧地盯着身前的焦急少女,严肃道:“玄羲散人有句话要我替他转达。”
云临眉心微蹙:“什么?”
“你被逐出青云那日,玄羲散人给我传音,他说你若有回头之意,就把这句话告诉你。”
江常曦一字一顿转述玄羲散人的话:“烦请江少主拦住她,叫她莫回头。”
曾经她不明白玄羲散人为何要说这句话,现在她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云临怔然失声,“掌门师叔……”
她不过十八岁,听到要受十八剑刑罚、要被逐出青云宗,哪怕她再懂事,也不可能毫无怨言。
只是她对云国的责任和对青云宗的爱,让她将这些怨都压在心底,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她原以为掌门师叔将她逐出云国和青云宗,是为了安抚云国的民众和青云弟子,不得已而舍弃她。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掌门师叔定是推算出……”云临喃喃低语,“掌门师叔定是算出了什么……”否则掌门师叔没必要将她摘出云国和青云宗。
能让掌门师叔这么忌讳,他究竟推算出了什么?云临用力地捶打脑袋,好像这样就能从一团乱麻中理清思绪。
“究竟是什么?”江常曦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云临的手,云临眼中满是痛苦,“常曦,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灾不断,这是天要亡云国!
想到此,云临气血翻涌,一口腥血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是天要亡我云国,天要亡我……”云临双目无神,恍惚间想起识海深处被封神符封住的温可雅,“是她?还是……”
江常曦急切道:“不要乱想,云临,你千万不要乱想!”
云临此刻陷入巨大的悲伤,压根听不见江常曦的话。
她挣开江常曦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灼热鲜血喷涌而出。
云临捂着胸口,语无伦次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叫云国到此亡国之境!”云临眼神灰暗无波,再无往日神采,“常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你没做错什么,”江常曦尝试靠近全身散发出寂灭之意的青衣少女,“云临,你没错。”
云临警觉地后退,拔剑横于脖颈,尖声叫道:“后退!”
江常曦怕她真伤到自己,不敢再前进,停在原地说:“你先冷静,冷静。”
“冷静?”一行热泪落下,云临怆然大笑,“常曦,我才十八岁,十八岁啊……”
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如开了闸的洪水,尽情倾泻。
“我才十八岁啊……”
“我当了十八年天之骄女,一朝沦为平庸,众叛亲离。”
“温可雅来,我认了。她拿走我灵根,我也认了。师父师叔重伤,我都认了。可是为什么啊?”
云临神情恍惚而又麻木。
“为什么啊?云国百姓做错了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何以至此灭顶之灾!”
云临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跪地,低声喃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