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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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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斤斤睡醒了。
是被发臭的烂泥和发霉的树叶熏醒的,手边一摸全是绵软稀烂的泥巴,寒意顺着单薄的亵衣侵入。她明明已经洗漱好躺在她温暖舒适的大床上,现在却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坑底。
她看不清东西,只觉得臭气熏天。
“表哥!表哥!”她开始呼唤起来。
“爹!”
“娘!”
没人回应。
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做梦,她尝试爬出去又重重跌落,疼痛让她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这不知道是哪块荒山野岭,孟斤斤不认得路,也看不清方向,只敢缩在坑里抽泣。
她听到狼叫,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想装死。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最终恐惧抵不过困倦,她又冷又饿地睡着。
醒来又是她的闺房,自己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
……
“爹!娘!”孟斤斤哭着喊。
她这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弄得她爹娘也都醒了,一群人去围着哭哭啼啼的孟斤斤,孟斤斤是他们的掌中宝,“斤斤,这是怎么了?”
孟斤斤哪里还有半点冷静,她就抱着被子缩起脑袋:“我要回家!”
“怎么了斤斤?好好的回什么家?”她娘顺着她的背,问她。
孟斤斤便是想起梦中可怖的场景来了,那个梦……也太真了,那种深刻的恶臭,以及烂泥坑里湿漉漉的地面。她便捂着脸哭:“娘……我差点都看不见你了,我在山里面,差点……被狼吃了!”
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她昨夜看到的场景。
“好黑……好冷!”
“什么冷?”
“是山里!有人把我丢到山里了!”她大声解释。
可没人相信,“你是做噩梦了吧?”
孟斤斤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只是觉得太冷太黑,山上的狼嚎时刻回荡在耳边上,昨晚的寒冷侵袭得她蜷缩起身体。
到也没人想到,孟斤斤是真给人丢出去了。
她只觉得一刻都不想呆下去来,什么表哥什么小枝都不重要了,她就想回家。小女孩的承受力到底还是不行,孟斤斤有那个恃强凌弱的心,一戳就瘪了。
他们拧不过她,也就只好带着她回府了。
……
这下是清净了,孟璟难得耳边没有叽叽喳喳。他是真嫌弃孟斤斤,太娇气,太小姐作态,不过是一个梦就吓得六神无主嚷嚷着要回家,给多少人添麻烦。
他都还没找她算账。
小枝的仇谁来报?
他可没忘记小枝站在水池里看他的时候,那双灰白无光的眼睛看得他心疼。都是人,孟斤斤凭什么欺负小枝?
他再去找小枝,小枝没见他,或者见着了都把他当做是空气。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恼了小枝,让她好容易缓和下来的态度又冰冷起来。
……
宁波含是在练先天之气,过去这几年时间,她已经突破到二层。她观察过杀手燕七的身手,燕七的天资是顶尖的,在整个刑堂也是排位天字号的杀手,她没有许多时间练习,真要正面动手她不见得是燕七的对手。
她现在约有一个地字号杀手的水平。
先天之气比真气更霸道,她不需要修炼出很多就足够使用了。
*
少女抱着一只瘸腿的黑猫坐在石凳上,那猫干瘪瘦弱,而摸着它的手白皙纤细。明明只是清秀相貌,眉宇里却有一股清冷绝傲的艳气,让人移不开眼。
那瘸腿老猫舔舔宁波含的手掌,一双金黄的猫眼盯住墙外跃入的黑衣少年。
这猫儿是跑进来的野猫,天生就光秃秃干瘪瘪的,浑身稀疏毛发,性情却凶悍,头天就咬死远离一只大公鸡。宁波含偶尔给它喂块肉,它便很黏着她。
燕七生得精致,头发浓黑身躯欣长,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他精瘦的身体。刑堂的衣服纹着个银色兽首,他的手上还拿着银制的兽面——有时他是戴着面具来的。
“少主。”燕七没有给她跪下,而是扶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
她勾了勾燕七的手心,燕七便僵住不动了。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只是他没有制止,到底是忠心还是私心就说不清了:“堂主让我转告您,说现在可以开始调理身体,准备修习化功大法了。”
“那就都听他的。”宁波含没反应,抱着猫儿,老猫在她肩膀上趴着舔毛。
燕七有些拿捏不准少主的态度,说少主信任堂主,那可未必,他有时候也分不清他到底效忠谁。燕行只说让他都听少主的,府中的事情他不必挂念。
“那明天我就为您准备药浴,一开始……可能有点疼。”他犹豫一下,洗骨伐髓都不是简单事情,过程必然伴随巨大的痛苦。
宁波含把猫儿放下,声音清软,“那都交给你准备吧。”
燕七欲言又止:“只是……”
“你直说便是。”
“洗骨伐髓有一定的风险,为了保险起见需要有人保驾护航,别人修为不够……”能给宁波含调理身体的,也就只剩下他了,他没好意思说完,这内力调养必然要触碰到她,到时孤男寡女,自然不方便。
可他又不得不担心出问题,洗骨伐髓的过程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高手看护,那后果很有可能就是走火入魔。
他耳尖有点红,是羞愧。
宁波含没听别的,直取问题:“那么你的修为够吗?”
“还……还可以,如果您实在觉得不方便,那我可以向燕堂主申请派一个高手过来。”他脸色声音虽冷,说话却结巴起来。
“那不必了,我觉得你很好。”
她微微偏过头,“别人我是不信任的。”
那就是只信燕七了,燕七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博了她的青睐,也许是因为宁波含至今还把他当做是丫鬟使唤,有时候还让他帮忙穿鞋。
他都快忘了自己的性别。
可她对自己确实又很好,她很能笼络人心,燕七觉得要不是因为燕行是自己的义父,那他就投到她麾下了。堂主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少主对自己有关切之恩。
“那明天我就准备。”燕七把银面具戴好,隐没到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