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风飞过星辰》维昴

54、大胆假设

　　和厂办老大姐聊完，当然对白淅来说人家是老阿姨，白跑好几趟的她终于感觉不虚此行了。
　　顺着条条蛛丝马迹可以勾勒出谢红的大概轮廓，重构出案情基本脉络，隐藏在层层云雾背后的案件真相在22年后的今天似乎慢慢地挣扎着一点一点露出端倪。
　　谢红性格内向、心事不外露，她出言指证石平力不会是她的本意。
　　案发前谢红经常晚归，身上有伤，有爱慕对象，但没告诉过其他人，不像赵新华搞得人人都知道她喜欢石平力。
　　是因为她的恋爱不能公开吗？听起来很像她受到了男朋友的精神控制和暴力行为。
　　如同赵新华对待她的方式，当作丫鬟一样呼来喝去。而她，习惯了逆来顺受，没有怨言默默承受。
　　如果真是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向警方说出那些陷害石平力的口供了。
　　彭东树是个关键人物，谢红爱慕彭东树，彭东树经常和赵新华打情骂俏关系暧昧，赵新华比谢红漂亮时尚。
　　白淅作出一个大胆假设，彭东树的目标实际是赵新华，谢红只是个替代品，甚至他是为了利用谢红与赵新华的关系去接近赵新华。
　　案发当日，彭东树通过谢红约赵新华在办公室见面，这是彭谢二人经常约会的地点。
　　相比而言，石平力主要活动场所是在生产车间，他很少去办公楼，对那里不熟悉。
　　预谋犯罪很少发生在犯罪人陌生地点，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存在太多不可控因素。
　　谢红可能以石平力的名义传话邀约，时间多半发生在晚饭后。赵新华晚饭和财务科的同事一起吃的，在警方调查中除了谢红没人提到赵新华说起晚上有约会。
　　如果心上人第一次主动约她见面，以赵新华的性格应该到处对人炫耀。但如果发出邀约时间距离约会时间较近，她会抓紧时间打扮自己，以最好的面貌赴约，没时间也没机会告诉别人。
　　到了约定时间和地点，赵新华发现来的不是石平力而是彭东树，彭东树可能告诉赵新华原本约她的人就是自己、石平力不会出现的，也可能没有告诉她。
　　两人聊了几句，彭东树试图侵犯赵新华，赵新华不从反抗，事态发展渐渐偏离正规，最终发生惨剧。
　　第二天，尸体被发现，警方前来调查，彭东树害怕查到自己，让谢红撒谎将嫌疑引到石平力身上，他抓紧时间处理证据。
　　石平力屈打成招被判刑入狱。案子到此结束。
　　谢红受到很大刺激，她的刺激是赵新华被害、自己作伪证害石平力蒙冤、还是彭东树又对她施加了精神威胁，这点已无法确定。
　　总之就是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很差，过马路时没注意红绿灯，运气不好赶上一辆货车呼啸而来，当场被撞死。
　　谢红的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当时没人关注这个问题，最后以交通意外结案。
　　石平力一案的证人死亡、证物灭失，翻案之路艰难险阻崎岖难行。

　　听完白淅的分析，沐予安默默喝了口水，信息量有点大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片刻，沐予安振奋地说：“淅姐，你这角度够新颖的，把案子原本的人物关系全打乱了，要是拍成悬疑剧估计收视率不错。
　　姐，你当什么律师啊，不如去当刑警，从源头上消灭冤假错案，多好。”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人家刑警要去勘查现场，东奔西跑忙调查，很辛苦的。我能作出这样的假设也是根据人家调查出来的结果，拿着现成资料舒服地坐着办公室里进行分析。刑警，我干不了。消灭冤假错案，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
　　白淅好笑地戳了戳沐予安的小圆脸。
　　“姐，你说有可能杜绝冤假错案吗？”
　　“有个人对我说过，‘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要是人制定的规则就一定会存在漏洞。’案件的发生、侦查、审判都是人类活动，遵循人为制定的规则，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现差错，无外乎或大或小。所以我认为，冤假错案难以根除。”
　　“这话是贺教授说的？”沐予安笑眯眯地露出八卦专用脸。
　　“是他，我觉得很正确，也时刻提醒自己，尽最大可能避免出现人为错误。”
　　“被喂狗粮，防不胜防啊。”沐予安调皮地笑道。
　　“别琢磨狗粮了，联系一下，我们去找本案关键人物彭东树谈谈，验证看看假设是否成立。”
　　一路走来算是顺利的她们大意了，已成为本市知名企业家的彭东树彭总不是那么好约的，无论怎么说都是直接拒绝，根本连面都见不着。
　　白淅回家跟贺深吐槽，贺深打电话请楚洵帮忙，楚洵让潘杰陪白淅以查案的名义，终于见到了彭东树。
　　“死的人已经死了，凶手也坐了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么苦苦追问，何必呢。”
　　客套一番，说完场面话，彭东树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与不配合。如果知道白淅对他的怀疑，多半会直接送客了。
　　“坐牢的人如果不是真凶，彭总认为是否有必要继续追查下去？”白淅问。
　　“什么意思？你是说当年警察抓错人了？不可能，那个时候明明证据确凿。”彭东树的瞳孔闪过一丝颤动。
　　“怎么个证据确凿？”
　　“有人证、物证，石平力自己也承认了，还能有错？”
　　“时隔22年，日夜操劳的彭总竟然记得清清楚楚，你挺关心这个案子？”
　　“这起□□杀人案在厂里引起很大轰动，从案发到宣判大家每天都在讨论。别说我，其他人也一样记得，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对被害人赵新华有印象吗？”
　　“她性格外向，爱说爱笑，注重打扮，厂里一朵花，很多小伙子都对她有好感。”
　　“也包括彭总？”
　　“我和她接触不多。”
　　“你相信赵新华是被石平力杀死的吗？”
　　“我信不信有什么用，这是公安调查出来的结果，法院也认可了。”
　　“我想听听彭总的看法，你认为呢？”
　　“应该是他吧，不然那么多人为什么公安偏偏抓了他？”
　　“因为谢红提供了不利于石平力的线索。”
　　“既然这样，还会有问题？”
　　“如果线索是假的呢？”
　　“你怎么知道？”
　　“你和谢红熟悉吗？”
　　“认识，不熟。”
　　“你不是她男朋友么？”
　　“你在胡说什么！”彭东树音量陡然提高，瞳孔放大，身体向后靠向椅背。
　　“谢红平时话不多，她也需要倾诉渠道，她把你们的感情都记录下来了。”
　　“如果你们有证据，就带搜查证来，我要求我的律师在场。现在，我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你们可以走了。”彭东树气冲冲地说，站起身让秘书送客。
　　从不耐烦上升到抗拒只需要两个问题的时间，白淅见识到了。

　　离开彭东树公司，小潘警官安慰看上去略有一丝低沉的白淅道：“白律师，别丧气，上次我和贺老师去调查顾雁来老公高磊的时候也是这样，谈得不欢而散被人赶出家门。调查对象不配合，很常见的情况。别看我们是刑警，经常吃闭门羹呢。”
　　一听到贺深，原本不低沉的白淅就算再低沉也没有一点丧气了。“辛苦你，潘警官，专程陪我们跑一趟。”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嘛。”任务结束的潘杰告辞先走了。
　　沐予安忧心忡忡地问：“关键人物不配合，从彭东树嘴里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吃准我们没有证据，时间过去太久，谢红早早离世。我们接下去怎么办，上哪儿找证据？”
　　“并不是完全一无所获，彭东树否认了与谢红、赵新华的关系。”
　　“或许只是不想给自己和公司惹麻烦呢。姐，我觉得这案子能找出翻案的证据很艰难，道阻且长啊，不是错觉吧。石平力说他被警方刑讯逼供，只怕也找不出证据。”
　　“官司还是有的打，别灰心。我们接下来去了解一下编织袋的情况。”
　　白淅走访了石平力当年的室友，红色编织袋在那个年代很常见，石平力曾经带回宿舍一个用它装书本放在床底下，案发后这个袋子仍然还在。
　　石平力具体有几个这样的编织袋，他们就不好说了。
　　至于凶案现场裹尸体编织袋上的指纹，证据可以丢失，证据也可以伪造。当然这也是个大胆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