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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法律的作用 ...

  •   白淅接着去福利院看冯翔,买了不少零食和书。生长在一个充满暴力的家庭,这个孩子受到的伤害只会比林翠娥更严重。
      冯翔今年13岁,上初一,正处于发育长身体的时期。因为家庭贫困缺吃少穿,冯翔和林翠娥一样面黄肌瘦单薄瘦弱,五官和母亲长得有些相像。
      “冯翔,你好,我是为你母亲辩护的律师白淅。我刚刚去看过你妈妈,她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过得好不好?”
      福利院的会客室里,坐在对面的冯翔一脸警惕地看着白淅。
      “你是律师,帮我妈打官司?她会怎么判,会被判死吗?”确定白淅身份后,冯翔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会,还没有那么严重,不会判死刑的,情况好的话会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我尽力争取最低的刑期。”
      “有没有可能无罪释放?”
      “恐怕不可能,你妈妈她认罪了,证据链完整,可以证明她实施了故意杀人的行为,罪名肯定成立。”
      “最少也会坐三年牢是吗?”
      “是,最少。”
      冯翔沉默起来,眼圈开始有些发红。
      “我很同情你母亲的遭遇,但是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做错了什么?”冯翔突然大吼起来,“做错事的人明明是那个混蛋,他受到什么惩罚了?我妈妈,她一直是个善良的人,默默忍受所有不好的事情,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替他的错来受到惩罚?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冯翔,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你没有错,或许你母亲也没有错。错的人是你父亲,是他造成了这场悲剧,他自己的、你妈妈的、还有你的悲剧。
      你父亲已经死了,法律无法再追究他的责任。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无论那个人犯了多大的错,这是法律层面的公平。
      除此之外,社会上有太多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很遗憾这么说,但我们确实无能为力。”
      “那么,要法律有什么用?”冯翔冷笑道。
      “如果没有法律,那么连最基本最显而易见的公平都无法守护了。”
      “我妈妈,还有我,我们挨打的时候谁来守护我们了?”
      “冯翔,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
      “哼,我不需要廉价的同情。”
      “确实,同情没什么用处,我们做点实际的来帮助你母亲,好不好?”
      “怎么做?”
      “给我讲讲你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混蛋,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只会欺负我妈的胆小鬼。”
      “他是怎么欺负你妈妈的?”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家里总是鸡飞狗跳打来打去的。我爸不喝酒的时候是个正常人,一喝酒就变成了野兽,瞪着眼睛凶巴巴地吼叫,只会骂人打人。
      拳头、皮带、铲子、凳子,逮着什么用什么,扯我妈的头发、衣服,掐她拧她,我妈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不是这里青肿就是那里血红。
      小时候他也打我,是我妈护着我。我长大有力气了就和他对打,有时候打不过他也是我妈拦着不让他打我,拳头全落在了我妈身上。我妈这么好的人,她做错了什么?”
      “那天晚上,冯司也打了你妈妈,是吗?”
      “对,那天他打麻将输了钱去喝酒,回家又打我妈。”
      “你没拦着他?”
      “我当时不在家,去网吧了,回来才看见我妈身上全是伤。”
      “后来呢?”
      “混蛋死了,我妈拉着我说要走,我们离开家去了火车站。我说,你真的能帮我妈?”
      “尽力而为。”
      “我们可没钱。”
      “放心,你妈妈享受法律援助,不需要你们出钱。冯翔,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给我打电话。你人生的路还长,别让妈妈担心。”
      冯翔接过名片,低头看着,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白淅仔细听了听最后两个字好像是“多谢”。

      白淅去林翠娥居住的地方转了一圈,那是个城郊接合地带的棚户区,住的都是生活穷困处于食物链底端的人们。
      每个人为了自己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奔波劳碌,即使知道隔壁发生着长期暴力行为也无人问津无暇顾及。
      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谁还有功夫去管别人,抱着这种想法的每一个人,来自整个社会的冷漠,在悲剧产生过程中推波助澜发挥着重要作用。
      为什么没能在不幸事件发生前预先阻止,这冷漠的社会、这些冷漠的所有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谁都有无可奈何的苦衷,谁都有无法对人言语的伤痛。可是如果,有人愿意为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伸出一次援手、付出那么一点点关心,是不是世间的悲伤能够少那么一点点。

      白淅在外接到郁韬留言让她回律所后去找他。
      进了郁韬办公室,白淅心情依然压抑沉重。
      “怎么,心情不好,被当事人说了?”郁韬冷着脸,嘴上却忍不住关心。
      “这个当事人太惨了,遭受丈夫长期家暴,忍无可忍把丈夫杀了,现在等着被判刑。”
      “你接的那些法援基本都是故意杀人案,有几个不惨的,不是被告惨就是受害人惨。”郁韬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压根不知道同情心三字怎么写。
      “我是觉得为什么在悲剧发生前,没有可以有效解决的机制呢,为什么这么多悲惨的事情会发生?
      当事人的儿子问我法律有什么用,在他们受伤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守护他们?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淅当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法律的作用和意义有很多,读书时都学过。但法律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守护每一个人每一种情况。这世界上悲惨的人和事太多了,悲剧随时在上演,要比惨永远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可是白淅,你要知道,如果同情心泛滥是不能做刑诉的。感情在法庭上是最没用的东西,律师需要理性和冷静,这样才能帮到当事人。”
      永远理性的郁韬像看外星人一样无法理解地看着白淅,这丫头的感情太丰富,虽然最喜欢做刑诉,工作这么久还在为这种事烦恼。
      “说是这么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自己首先要坚定,从事法律需要专业态度而不是感情用事。我看你就是太闲了,这堆文件看完写份意见书给我,明天下午2点前。”
      白淅就知道,郁韬才不会那么好心关心她,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给她派活。
      抱着一大堆文件离开的时候,白淅预感又是一个通宵没跑了。
      凌晨四点的北京是什么样?其实白淅并没见过,如果她还没睡这时候应该是在办公室里加班,比如现在。
      7点过简单吃了点快餐当作晚饭后再没吃过东西,两小时前感觉胃隐隐作痛,白淅忙着看资料没管它。
      没想到越疼越厉害,白淅渐渐招架不住,在意识彻底涣散前,她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给120打了个电话。
      不到6点,正在睡梦中的贺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起电话竟是医院急诊室打来的。
      他急忙起床,给贺星泽留了张纸条,又打了个电话让人来照顾贺星泽,然后拿起外套和手机匆匆往医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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