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人一鬼一煤气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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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队长，明火已经全部扑灭。”满脸是汗的小眼镜给双七标准的敬了个礼。双七将手机揣回口袋，鼓励的拍拍他肩膀：“好，你告诉其他人收拾设备，你和我进去再检查一遍。”
这小眼镜叫宋志强，新毕业的大学生，不知道被哪场树立人生目标的讲座说的醍醐灌顶，树立了一定要报效祖国成为光荣消防员的伟大理想。小眼镜性格腼腆，平常三脚踹不出来个屁，体能也和其他队员相差甚远。但是这小眼镜的脑子比较活泛，双七还挺看好他。
时隔大半年的出警，双七带着一群新兵蛋子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老城区的一家饭店，火情并不那么凶猛，只是这地方楼盘错节，消防车开进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虽然明火被扑灭了，但是餐馆老板在外面搓着手说里面还有不少家当，老人脸上皱纹堆累，此时更是唉声叹气的更显出点苍老。双七把防护装备一一检查好，又上上下下的整理了一遍小眼镜的装备，确定没有差错之后才对老板道：“您放心，我进去能给您拿出来的就尽量拿，排除隐患之后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东西去公安局报备。”说着他又按了按氧气面罩：“您家这馆子里是不是也用的煤气啊？”老人点点头：“头着火的时候我给拧上了，你看看把我手都烫出个泡。”双七一乐：“可以啊老爷子，身手矫健。”老人便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摆了摆手：“小伙子进去可千万帮大爷看看还有没有烧剩下的东西啊。”双七比了个大拇指，随后一前一后的和小眼镜进了已经烧的只剩框架的饭店。
被毁的建筑是双层的独栋小楼，一层做餐馆，二楼是老板和家人的住处。这种两用的小楼就会存在安全隐患，并且因为建筑老旧所以空间比较狭窄很难顺畅的移动。被水浇透了的小楼幽暗压抑，滴滴答答的顺着房梁向下滴水。消防帽上手电筒打出的光束里悠悠荡荡的漂浮着灰烬和尘埃。双七示意小眼镜上二楼，自己则跨过翻倒的椅子还有奇门遁甲似的障碍物向厨房走去。
小眼镜还是第一次出火警，有点激动又有点害怕，但是他主观臆断的感觉只要有队长在就一定不会出危险。双队长是个有趣的人，不会有高高在上的疏离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七就告诉他们，既然选择成为一名光荣的消防员，那么就要时刻做好牺牲的准备，要有牺牲自己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的觉悟。一席话听的他们这群新人简直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就冲上火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但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出入的，他们面对的并不是火场也不是需要救援的人民群众，等待他们的是日复一日枯燥的训练，还有怎么也收拾不完的卫生。有人不服罢工，队长心平气和的把他拉出来说要是体能训练超过自己，那第二天就让他出火警。两人比赛平板支撑，小眼镜真是替队长捏把汗，叫嚣着不服的内个人是他们全队最厉害的，每次跑步都能套小眼镜一圈半。不过队长毕竟是队长，那人咬着牙撑了十分钟就抖的不像话，而双七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坚持了二十分钟才起来。小眼镜看着队长快要撑破袖子的大臂肌肉不禁叹为观止。随后的班会上双队长又给他们讲了自己出警的故事，宛如电影般惊心动魄的故事听的众人后脊发凉，一开始的盲目自信也荡然无存。
火场如战场，如果不小心随时可能丧命。
在小眼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上走的时候，双七终于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笨拙的翻过了最后一道障碍。后厨的墙壁上一片焦黑，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他四处摸索着排除所有隐患，因为这里没有窗户又是背阴，所以光凭一个小手电筒的光源实在是太微弱了些。双七眯着眼睛有些艰难的四处排查。
双七接到出警通知的时候就给卅川发了消息，内边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好。”大概键盘打字这种东西对于一直靠烧纸作为交流媒介的鬼爷来说还是有点费劲。旁边的小眼镜凑过去问他：“队长，是在和家里认报备吗？”双七正在想象卅川一个人边嗑瓜子边咒骂这破机器怎么这么难用的画面，兴许是表情过于荡漾，所以小眼镜直接默认了肯定的回答，他腼腆道：“想不到队长都有老婆了，我本来还想撮合你和我姐认识认识。”双七立刻收敛了笑容，一巴掌呼在小眼镜后脖子上：“费什么话，哪跟哪你就给我安了个老婆。”小眼镜委屈道：“我看队长笑那么开心还以为...”双七啧道：“以为什么以为！这是我室友。”小眼镜嘟嘟囔囔的揉着脑袋“哦”了一声，“都同居了不早晚得成老婆，还室友.....”双七紧跟着又是一记头槌。
扑灭明火之后双七又抽空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大意就是这次出警很安全，不用担心了之类的话，对方这次干脆直接发个句号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带着小眼镜进来复查了。双七听见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下楼的声音，木板酥脆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小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班长，上面的东西基本完好，我也不知道给拿他什么，要不等备案了让他自己看吧。”小眼镜的声音被闷在面罩里显得有些乌涂。双七点点头，示意小眼镜先出去，自己则是跪在地上打开了放置煤气罐的柜子。一般这种地方的煤气总是储存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所以要想看到里面的情况必须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跪在地上弯腰去看。双七眼前迷了一层水汽，他掀开了面罩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道。
此时的小眼镜正艰难的翻过一把烧焦了的椅子，他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乱响。还没等他回头去看，人已经被七荤八素的掀翻了出去。巨大的爆炸声如一道隐在云层中的惊雷，轰轰隆隆直震的人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小眼镜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天翻地覆中他感觉队友将自己搀扶起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一股热流顺着额角滚烫的流下。眼前一片迷蒙中他看到其他人又迅速的安装好了水枪向再次起火的建筑喷洒了过去。
队长...队长还在里面！
他耳边的嗡鸣还在继续，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这句话喊出来。小眼镜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头重脚轻的趔趄了一下。这感觉就像是浑身的骨头散架了，眼眶都一跳一跳的生疼，他咬着牙走到战友身边，伸手搂住了正在摇摆的水管。
老板说的没错，他拧上了一个煤气罐的阀门，但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慌张，他忘记了自家餐厅的锅炉下放着两个煤气罐。双七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伸手将放在外面的那一只揪了出来，力气大到竟然连带着扯碎了已经有些烤酥了的台面。就在双七伸手去关另外一只的阀门时，爆炸发生了。他整个人被火焰推到了屋子的另一边，大火瞬间席卷了整个屋子。尽管被炸飞，但双七手里还紧紧攥住了另外一只煤气罐。他挣扎几下没有能站起身，他觉得今年一定是犯什么忌讳，不然怎么接二连三的遇见这种要人命的破事。氧气面罩在爆炸中震飞，滚烫的气流席卷着浓烟充斥着双七的四周。脸上、手上都不同程度的被炸伤，血流如注的向外淌着淋漓。
“双七！”头顶传来卅川的声音“不是说安全了吗？！”
鬼爷今天一改往日的形象，终于从外形上向鬼这个存在靠拢了。周身散发的绿色鬼火和眼里冒出的阵阵摇曳的红色火焰，再加上一身猎猎舞动的纱衣，双七终于觉得这地狱来的堂堂鬼官有了点派头，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菜鸡了。
卅川伸手将双七拽了起来，后者惨淡一笑：“所以我这是又被炸死了？”卅川眉头紧锁：“还没，但快了。”双七感觉有只强有力的手在自己腰间提了一把，整个人行动起来忽然迅速灵巧了许多。卅川拎着双七，双七拎着“定时炸弹”，一人一鬼一罐就这么蜻蜓点水的迅速从火场退了出来。
“半点不让人省心。”卅川化作一道残影前无比嫌弃的说了一句，但把双七放下的动作却格外小心。一众队员迅速围了上来，有人手疾眼快的拧上了正在往外冒火的煤气罐，有人抱着水枪就是一阵乱浇，一顿忙活之后双七终于从地上坐起身吼道：“停停停！再滋就呛死了！”
小眼镜几乎是跪着爬过来的，他抱着双七的肩膀大哭：“队长！我以为你要死里面了队长！队长！呜呜呜呜呜...”双七身上本就多处烧伤，被他这一抱便疼的越发厉害，他呲牙咧嘴的拎开小眼镜，又一骨碌爬起来：“是哭的时候吗！？起来继续灭火！”
突如其来的爆燃有给消防大队加了三个小时的工作量，等整顿好一切回到队里的时候所有人都跟脱了力一般。双七在更衣室里把防护服脱下来，里面一层的衣服愣是粘下来他的一层皮肤，疼的他直抽冷气。其他人也不好过，虽说没有烧伤，可光是抱着那沉甸甸的水枪移动也叫人累的半死。
“还期待出火警吗？”双七在饭桌上问他们，新兵蛋子们虽然连拿筷子都要手抖一阵可还是非常坚定的点了点头。“班长，你真厉害，都炸成内样了还能拎着煤气罐冲出来。”有人由衷的赞叹道，双七嘿嘿一乐：“帅不帅？”众人点头如捣蒜，双七一打响指：“诶！帅就完事儿了。”小眼镜头上包了块纱布：“班长，那你有什么秘诀没有啊？在火场里能那么镇定。”双七若有所思的思考片刻，故作神秘到：“秘诀就是加buff，开外挂，从此走向人生巅峰。”众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加buff，开外挂？虽然不太明白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吃过晚餐，所有人都累的提不起个儿，支撑着洗完澡就都回到宿舍，扑向了梦寐以求的双铺。小眼镜觉得自己的硬板床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双七作为班长自己住一间宿舍，条件也会稍微好一些，他照例检查完宿舍卫生之后便也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打开门就看见卅川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玩连连看——这是他最近新get的技能。双七愣了一下立刻回身把门关上问道：“你怎么来了？”卅川眼睛都没离开屏幕，理所当然道：“不是你说无聊可以找你来玩的吗？所以我这不就大发慈悲的来了。”双七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整齐的挂到一旁，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今天多谢你，不然我估计又得来一趟地府一日游了。”他边说边拉开了一旁的抽屉，取出了药膏。卅川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撑着身子道：“用不用我帮你？”双七晃了晃手里的烫伤药：“涂药吗？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卅川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烫伤的部位很多，脸上脖子上手上后背上，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红斑。别的地方到还好，但是双七尝试了无数种姿势都没能成功的涂到后背。正在他尝试能不能用左手碰到伤口的时候，手中的药忽然被抽走，随之是卅川指尖冰凉的触感。
“笨死了。”他轻声道。
若是往日双七肯定会怼回去，但也许是今天格外的疲倦，又或是卅川冰冰凉的手指混合着药膏的触感是在放松，他竟然没有还嘴而是任由卅川在后背上一番游走。
“今天你趴着睡吧，不要把药膏沾在床单上。”卅川将药往双七手里一塞“我走了。”话音未落鬼爷就没了踪影。双七手里的药膏还带了点卅川身上独有的凛冽。
原来这就是卅川的温度，原来大冰窖偶尔也能透出点暖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人一鬼一煤气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