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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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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事情就好像一滴水掉进了湖里,什么波澜也没有起。二人自从山下分开后就没有了交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长安城里依旧是那副纸醉金迷的样子。甚至连王粲都偶尔觉得迷惑:那晚上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不过答案是与否都没什么要紧,她依旧是流窜于长安城里平常人。
只不过对于另一位主人公来说,麻烦的事情只不过刚刚拉开了序幕…
不说是身份不一般的长公主,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失踪一晚,任是民风再开放的朝代恐怕也不能淡然吧。
回想起来,赵绯锦依然觉得那晚自己的身份揭穿的有些突兀,那人居然说是抱着她赶路的时候偶然看到了鞋面上暗绣的凤纹,再加上她自称武阳,再用那一些话试探了一番这才确定。
至于那些什么“长公主气质非凡”、“殿下仙资佚貌”、“一看就非同俗人”,这些奉承话王粲说了恐怕有一兜篓子,可依旧抵不过那几句话的震撼。
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说前面两个字无非是表了王粲亦或是王家的忠心。
赵绯锦端起桌边的茶盏,浅饮一口又缓缓放下。面前就是窗户,抬头就能看到殿外的景色。可她脑海里却一遍遍出现那天晚上王粲闪耀在微弱的花火里的脸庞。
眼神清澈,眉眼坚定,唇角微微抿起带着一点倔犟…真如璞玉一般通透。
她的脑子有些混沌,但又转念一想,如果王粲真如那晚所表现的一样忠心且忠于皇室,那也不用花大心思去查此次朝中贪墨的案子了——毕竟是户部底下出的问题。虽然王朗难辞其咎,但只要上梁是正的,底下那些就好查了。只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信任何人。
坐久了想站起来动一动,可一看到门口那两个毕恭毕敬守着的宫女,赵绯锦顿时失了兴致。
门口的宫女是太后的亲信。太后因着她一晚上没回来的事情本就生了气,再加上赵绯锦对此事竟然三缄其口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一生气就下令禁了她三日足。
赵绯锦自然不会忤逆自己的母亲,只不过这又是何必呢?大批大批的公文还不是要送到寝殿来让她过目,能在朝堂上解决的事情非要写了公文呈上来,还找她一个一个去甄别批阅,费时费力。
就算不满,赵绯锦也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在皇家长成的孩子,对权利有天生的敏感。更何况她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先帝更是极尽耐心对其亲自进行辅导,若不是后来有赵钊出生,如今这个位子除了她恐怕也落不到别人头上。
杯中茶色清透,一眼就能望到底,如果人心也一样就好了。赵绯锦看着手中握着的杯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禁足,除了母亲对女儿真实的爱护和担心,还有太后和长公主之间权利之间的博弈。两个人同为权利的顶点,彼此之间不是东风压过了西风,就是西风盖过了东风。
赵绯锦知道,母亲其实也担心自己会贪图那个位置,所以用一些极小的事情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谁才是权利的掌握者,譬如禁足。
就算有能力与之抗衡,可身为儿女又如何真的来忤逆他们呢,更何况是这样一件小事。无非是迁就一下母亲,让她舒心一些罢了。
无伤大雅。赵绯锦这么安慰自己。可母女之间还是有如此算计,依旧让人寒心——虽然可能太后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她不免想念起那个不过见过两次的人。血缘之间尚有嫌隙…他,怎么就有胆子敢这么直白地说那些话呢?
可谓是大不敬的、赤裸裸的剖白。让她没办法用虚与委蛇这一套去逃避,简直是无处可躲。
想着想着不免心下有些烦乱,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又坐回案头看起奏疏起来。
铜炉内青烟袅袅,释放出让人安定的气味。日头慢慢西沉,殿内静得只有纸张来回摩擦的声音。
一卷批完又复一卷…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赵绯锦又拿了一卷已批的奏疏和眼前这卷对比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心内疑惑起来——咦?怎么近日城内走水的案子这么多?
原本走水不是大事,天干物燥人疏忽,难免出事。可这次出事的大部分是朝中的官员,官员的府邸被烧毁是要自行请罪说明走水的缘由,并且找朝廷支取特定的木料的。
赵绯锦心中大致算了算也有好几位大人的府邸要修筑。除此之外,金吾卫的奏报里还有一些没有具体记录走水缘由的是长安城内的大户。
这非富即贵的,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纵火?
可为的是什么呢?
…
无独有偶,在皇城外长安城内,热闹非凡的西市临街一茶寮里,占了一条长板凳连坐的两人也正讨论着这件事。
这二人面容长得有些相似,只不过年长的看起来更老成坚毅一些,年幼的却是神色灵动,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道是在瞧街上往来的人们还是别的。
这不起眼的茶寮里正是王粱王粲二人。
午间金吾卫有轮班休息的时间,王粱最爱在此处花上几个铜钱喝碗茶,顺便还能坐着休憩。要是肚饿,走上几步就是卖牢丸的铺子,十分方便。
而王粲却是喜欢在茶寮里探听各色消息,以便她自己的生意往来。
“…上头交代下来要留心失火的事件,是以最近得宿在外边。我不在家中,你可老实些,免得阿耶揍你都没人帮。”王粱端着手中的茶喝了一大口神情才放松了些。
这杯中透着一股浓郁扑鼻的姜味——茶里掺了盐、葱、姜或橘皮一并熬煮,是现下长安城最流行的喝法。他将这一碗喝下去,颇觉得身暖。
再瞧王粲手中的茶盏,里面却是汤色清亮,甘香醇厚,在周围浓郁的姜味中倒显得别致淡雅。只见她轻啜一口,双眼瞬间如同小鹿湿漉的鼻头一般圆润可爱,可惜一眨眼双眸又变回了原本那滴溜溜的样子,真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又要兄长你来管这些闲事——连金吾卫都要出来巡街了,那宫中谁来戍卫?”
“咳…不说你也知道了。”
果然,一提到这些王粲的眉头如同被纸揉了般伸展不开。做哥哥的最是见不得幼妹不开心,王粱赶快假意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拿最近城中走水的案子和她说道起来。绘声绘色的,仿佛亲眼见到一般,果然王粲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住了。
听完之后,她狐疑的看了王粱一眼,“子不语怪力乱神…怎的走水还被你说的这么渗人呢?”
“可别说我吓唬你,还有人披头散发的敞着怀从火里冲出来呢!更诡异的是那些人无一不是眼神涣散,皮肤赤红,好像着了魔一般!事后问他们怎么走的水,都一问三不知,好像被人摄了魂…”
说到这儿,连王粱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又喝了口茶压惊。
王粲不置可否,低头略微想了想,压低了声音犹豫道:“怎么听起来好像…好像是食了五石散?”
五石散,据书中记载在前朝常常被文人食用,用以追求一种“风流自赏”和“烟云水气”的气度。只不过在本朝算是禁物,所以明面上并不流通此物。久而久之也就被人们淡忘了。
王粲也是偶尔在书中看到,觉得此物有意思就费了些心思想见见,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到了。虽然不是明面上得来的,但也能猜到买五石散的人不在少数。
此物颇能助性,价格又昂贵。长安城里一共也就那么些人,花天酒地又有钱的公子哥儿,用鞋底想想就知道谁会买了。
“这么说来…症状有点像,但又不全是。不过这和走水有什么关系?”
“不过随口一提,让阿兄你多个思路罢了。”王粲眼睛滴溜溜又转一圈,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茶,往桌上放了十个铜钱转身欲走,“今儿我请。阿兄下次记得回请我,芝兰亭的切鲙听说不错。”说罢还不忘朝他挤挤眼
“你呀你呀!”瞧她这就爱占好处的狡黠模样,王粱忍不住哑然失笑,点点头应了。
哎…不对?她小小年纪从哪儿知道五石散这些腌臜东西?!
待王粱反应过来,哪里还见王粲的踪影。只有桌上整整齐齐排着的十个铜钱,还带着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