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奶糖》孤舟难钓

17、第 17 章

　　江时雨两天没来学校。
　　叶许心不在焉，跟游魂似的，吓得赵志以为他生病了。
　　周二早上到教室的时候，叶许发现桌上放着一袋剥好的核桃，一瓶六个核桃。
　　叶许：“？”
　　在叶许第五次转头的时候，赵志终于承认了：“我看你注意力不集中，这些可以补脑的。”
　　被呵护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叶许扯出一个笑容，说了谢谢。
　　赵志放下笔：“你不要笑了，好难看。”
　　叶许笑僵在脸上：“.......”
　　“多吃点核桃。”赵志重新回归题海怀抱，突然又想起什么，“你知道学神为什么没来上课吗，都快月考了。”
　　叶许笑不出来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很......”八卦的吗？
　　赵志没说出口，叶许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像是熬了好几个大夜，赵志急急忙忙让他转回去趴着休息，醒了再吃核桃。
　　“......”叶许半推半就的趴在桌上，摸出手机打开了和江时雨的聊天界面。
　　...
　　宇宙第一好饲主：抱歉，我妈住院了，昨晚没有给你打电话。
　　小白兔奶糖：啊？阿姨没事吧？！
　　宇宙第一好饲主：已经醒了，别担心，我这几天不去学校，宝宝要乖。
　　小白兔奶糖：嗯嗯！阿姨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哥哥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消息停在昨天。
　　叶许往上翻了翻记录，打了些安慰的话，又删除，到底是谁觉得这些冰冷的黑白字符可以抚慰人心。
　　“骗人。”叶许把手机扔进桌肚，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女生去打排球，男生被放去打篮球。
　　两个人太没劲，传来传去都是一张脸，看的烦，王明星和张家成一琢磨，就捧着篮球向树下走去，试图劝说发呆的叶许和赵志加入战局。
　　视野间投下一片阴影，叶许抬起了脸：“？”
　　王明星用胳膊努力夹着一颗篮球：“走啊！打球去！”
　　叶许在快要掉下去的球和王明星的脸之间瞅了几个来回，然后摇摇头。
　　“诶？嘛呢？大好时光坐这乘凉干哈啊？”
　　王明星一嘴标准的普通话快被王老师秃噜没了。
　　赵志看了看叶许，跟王明星解释：“他不太舒服，你们去打吧。”
　　“不舒服？怎么了？”王明星球也不要了，随它溜了下去，咕噜咕噜滚远了。
　　张家成坐到叶许身边，还伸出胖乎乎的手背贴了贴额头：“不烧啊，哪里难受？”
　　王明星一屁股挤走了张家成：“去去去，小叶别怕，多半是累的，我给你捶捶背啊！”
　　叶许挣扎无效，干脆随他去在身上乱按，一边按嘴还不停：“说起来，为什么学神不来上课了？”
　　张家成拍拍屁股跑到赵志这边坐着：“不知道，生病了？”
　　王明星一个激动手重了点，叶许疼的一哆嗦：“啊？那要不要去看看他？”
　　赵志点头：“你们说的有道理，我们还可以把这两天的作业送去。”
　　“魔鬼。”
　　“魔鬼。”
　　叶许头更疼了。
　　好不容易编了个借口，说自己在老徐那儿偶尔听到学神是家里出了点小事，很快就能回来上课了，才把信誓旦旦认为学神生病了，恨不得立马飞去探病的三人哄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回到教室，叶许打开了聊天页面。
　　虽然他们的猜测是错的，但是思路是可以借鉴的。江时雨的妈妈住院了，我也可以去探病啊！还能见到亲亲男朋友，一定要先骂他一顿，说好的明天见，都后天了也没见着！
　　说干就干，叶许撸起袖管开始斟酌着打字。
　　小白兔奶糖：哥哥，我能去探病吗？
　　不行不行，说什么病呢！
　　小白兔奶糖：哥哥，我能去看看阿姨吗？
　　不行不行，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小白兔奶糖：哥哥，我想去看看阿姨。
　　会不会太强势？叶小兔抓耳挠腮，终于赶在上课铃响前发送了消息。
　　小白兔奶糖：哥哥，我想去看看阿姨，可以吗？
　　小白兔奶糖：[小兔子拜托拜托.gif]
　　收到消息的时候，江时雨正在给郁梨削苹果。
　　长长的一条削到底都没断，郁梨靠在病床上，眼睛被窗外照进来的暖阳映的发亮，一眨不眨的盯到苹果皮去了垃圾桶，笑起来让人忘了她还受着伤：“好厉害哦！”
　　江时雨笑笑，把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递给她，郁梨很高兴的接过去吃。
　　“妈。”
　　“怎么啦？”郁梨放下叉子，看着突然正襟危坐的江时雨，“出什么事了？”
　　江时雨放下手机，垂眸不知在盯着哪里，睫毛在镜片下扑闪着想要振翅而出，再抬起时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最天真的快乐和满足，八岁后仿佛从江时雨身上消失了。
　　现在又回来了，郁梨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笑吟吟的等着他开口。
　　“妈，”声音很温柔，轻轻缓缓的像是在炫耀这世界上最美的宝物，“宝宝说，想来看您。”
　　他叫他宝宝，当年也只是个宝宝的少年，已经有了想要放在心尖上宠的人。
　　郁梨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她在18岁正芳华的年纪爱上了江泊幸，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年少的爱情热烈，燃烧后留下执拗，郁梨就是那个执拗的人。她燃烧着自己最忠贞的爱情，在这过程中生下了江时雨。
　　江时雨还记得，郁梨有一次喝醉了，断断续续说她和江泊幸的相遇，说江泊幸给她写的诗，说那场自己哭的丑到不行的求婚，说爸爸牵着自己的手，眼眶通红不肯松手交给江泊幸。
　　说生他的那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雨，进手术室前，江泊幸打电话说有个重要会议马上赶来，可是当她再睁开眼，江泊幸的会依然没开完。
　　说妈妈紧紧抓着她的手，看到她醒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爸爸和江老先生急匆匆的出去叫医生，三个半辈子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跟手足无措的小孩子一样。
　　说她药效过了江泊幸还没来，她其实很怕疼。雨也一直没停，江老先生坐在病房里，几十年浸染着书卷气的眼神依然澄澈质朴，看着她却像是在看故去的江老夫人：“小梨，这孩子，不如就叫时雨吧？”
　　她说好。
　　彼时伤口也不太疼了，人真奇怪，苦痛还没降临的时候总害怕自己熬不过去，但熬着熬着，就习惯了。
　　郁梨也试着做一个好妈妈。她看着那么小小的一只，那是她和江泊幸爱情的结晶。她给他喂奶，给他换尿布，哄他睡觉，给他讲故事，牵着他的小手教他走路，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眉眼里全是年少的江泊幸的影子。
　　直到她发现了江泊幸衬衫上的口红印。
　　她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她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江泊幸的身上，无瑕顾及依然是个奶娃娃的江时雨。
　　她的爱情燃烧的太快了，她在日复一日的猜忌和惶恐中陷入围城，但她没等来期待的忠诚和回心转意。
　　等来的江泊幸失控的巴掌。
　　燃烧过后不是只有灰烬的，还有死心不改，盼望着再燃的火星。
　　郁梨眼波微动，回忆往事总是让人难堪。她叉起一小块有些氧化的苹果，努力寻找恰当的面部表情，扬起一个带着浅浅梨涡的笑容：“太好了，妈妈也很想见见他。”
　　叶许站在市医院门口，怀里是一大捧花束，江时雨不让买礼品，叶许跟叶妈偷偷摸摸商量了一节课，跟江时雨说了不用接，放学铃一响直冲花店。
　　花束很大，叶许专心致志的看路，被一个熟悉的怀抱连人带花拥进怀里。
　　“宝宝，我好想你。”江时雨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困倦。
　　叶许心里涨涨的，鼻子酸酸的，心疼又委屈：“哥哥......我也好想你啊。”
　　小家伙鼻头红红的眼看着就要哭了，江时雨把花接过来，揉着他的头发在脸颊留下一个带着馥郁花香的吻。
　　叶许更想哭了。
　　但他们还在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哭哭啼啼的不合适，叶许很要面子的拉着江时雨的袖子：“走走走，快走快走，阿姨等急了！”
　　江时雨捧着花跟在后面，笑的路过的小姑娘都羞红了脸，叶许看到了，气鼓鼓的把花往上抬了抬，遮住了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江时雨笑的更大声了。
　　叶许站在病房门外。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江时雨把花塞到他的手里，捏了捏他的小手：“别怕，哥哥陪着你。”
　　叶许点点头，一副认真严肃的小模样。
　　江时雨推开了病房门：“妈。”身后一颗小脑袋冒了出来，软软糯糯的叫：“阿姨好。”
　　“你好你好！快进来呀！”郁梨高兴的想起身招呼，被江时雨制止了，“妈，你别乱动。”
　　叶许跟在旁边，小小的身子抱着那么大一捧花，郁梨母爱泛滥，心都要化了：“快把花放下让我好好看看。”
　　江时雨接过花，拍了拍他的屁股让他离郁梨近一点儿。一张白净的小脸红彤彤的，郁梨抓着他的手让他坐：“时雨，去倒杯水来。”
　　“累不累？”郁梨越瞧越喜欢，眼角眉梢都是笑，“放学就跑来了吧？”
　　叶许早被叶妈调教的乖巧嘴甜：“嗯……想早点来看您。”
　　郁梨合不拢嘴。
　　江时雨把水递到叶许手上：“宝宝小心烫，慢点喝。”
　　叶许脸腾地一下红了：“好，好的。”
　　郁梨一双大眼睛来回地转，话里带着久违的少女气：“时雨是把你当儿子养呢！”
　　叶许脸更红了，江时雨揉了揉他的脑袋：“妈你别闹他。”
　　手机突然震动，江时雨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不太好：“我出去接个电话。”
　　江时雨走得远，再回去的时候，走廊上都能听见郁梨的笑声，他已经很多年没见郁梨这么开心过了。
　　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叶许的。
　　江时雨勾起嘴角，心情好了一些，推开门就看见郁梨正和叶许比划着什么，兴高采烈的样子。叶许已经不拘谨了：“真的吗！那我下次给您带！”
　　江时雨好奇的走过去：“带什么？”
　　聊嗨了的叶许记吃不记打：“不告诉你！”
　　江时雨脸色沉了沉，看了看表，一把拎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叶小兔：“吃饭去。”
　　叶小兔还在扑腾：“我不去！我陪阿姨吃！”
　　江时雨揪着不放：“你阿姨吃过了。”
　　叶许仗着有人撑腰胆儿倍大：“我不！阿姨他欺负我！”
　　郁梨看到江时雨的脸色，当妈的都有点发怵，小心翼翼的劝：“时雨啊，你别拽了，宝宝都喘不过气了……”
　　气很足的叶许奶凶的点点头。
　　江时雨置若罔闻，把人夹着就走：“妈，我带他出去吃饭。”
　　“啊，好。”
　　一脸懵的叶许还不忘道别：“阿姨！我下次再来看您！”
　　声音渐渐消失不见，郁梨靠在病床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好，碰上叶许时雨才有点孩子气，七情六欲没什么不好，人就该更真实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