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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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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倾寒收到祈福的时候正值半更三夜,当厅内钟声三声鸣响后,楚倾寒条件反射般牵过叠放在床位一丝不苟的白衣翻身下床,踩着月色腾云而下,自楚倾寒坐镇东南以来,200年间,但有祈福,楚倾寒必亲力亲为,也是因此,他在天界的风评一向不错,但这却苦了一大群暗恋他的小仙子们,每逢她们鼓起勇气邀请楚倾寒时,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偏偏后者还立刻转身离开,久而久之,虽然天界倾心他的小仙子不少,但仍是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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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仙君!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救救我儿吧!仙君……”
夙风扯了扯嘴角,暗自使了些气力,却没能把被老妪紧紧拽在掌心的衣袖拉出来,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后无奈开口道“夫人,切莫如此,还请将事件的原尾如实告知在下,在下定当竭力!”并朝楚倾寒所在鞠了一礼开口道:“夫人,这位才是广寒殿的正位神官,我只是一个小卒,”
楚倾寒抬了抬眼皮,显然对他说自己只是个小卒这件事不满,但也只是朝老妪瞥过去一眼,便又挪开了眼睛
那老妪也抬头看向楚倾寒,被后者一个寒凉如冰的眼神吓得缩回脑去,战战兢兢的发着抖
夙风见状朝老妇温和的笑了笑,开口道“楚大人人是极好的,只是不善于与他人相处罢了,不如,您跟我说说这故事的前因后果?”
许是被他看起来颇为诚恳的外表打动,那老妪抽噎几声后缓缓开口道:
“其实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子气性竟如此大……”
“然后呢?”楚倾寒轻声开口,清冷禁欲的声音就立刻使得在场的姑娘们心神一荡,红着张俏脸低头不敢看他
“仙君,事情是这样的,二十三年前,我们村子那是还叫桃源村,有一个远嫁的姑娘名叫南枝,那姑娘大概十七八岁,前来桃源村踏青时与我们村中一位公子情愫暗生,便是订了终身,”
“这一切原不是十分顺利的?缘何那姑娘竟化为了厉鬼?”夙风皱了皱眉稍稍不解到
“这……这老妇也不知啊,后来南枝便说自己要回娘家,又哭又闹的,搅的众人难以安生,还只得等门安慰她,天地良心,老妇自认从未亏待过她,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对老妇怨气如此至深,老妇……老妇”说着她又开始抽泣起来,断断续续的开口道:“老妇三个儿子,已经……已经……已经有两个命丧她手了…………若是这个又出了什么问题……老妇……老妇我也不活了啊!”
楚倾寒在听她说到“活”这个字眼时微微皱了皱眉,但到底没有开口
夙风见自己主子没有开口的意愿,只得任劳任怨的继续说道“后来呢,那姑娘是如何……如何……嗯……”夙风挠了挠头,想找一个确切一点的形容词,但奈何词汇量匮乏,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也只能说了通俗易懂的“死的”二字
楚倾寒瞧着他这个样子简直要被逗笑了,使劲也才看看止住了滑倒嘴角的笑意
那老妪还在发着颤,只将身子伏得更低,
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事了,楚倾寒暗自思量了一阵后摆摆手示意夙风靠过来些耳语了一阵
后者闻言点头,将那老妪扶了起来轻声开口道:“夫人,现下子时已过,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议?”
那老妪抬起一张哭得有些狰狞的脸忙不迭地的点头
楚倾寒一行人被安排在当地现在最大的酒楼内,酒楼被八根高耸的玉柱支撑,玉柱上雕刻着双鱼混目图,浮云纹饰点缀其间,富贵却也无厘头的雕刻正中是一扇巨大的金红屏风,上绘夏日小儿嬉戏景,金红和粉紫的浮夸配色撞得楚倾寒眼角一抽一抽的疼。
企料卧房较正堂有过之而无不及,深紫色的烫金被褥,搭配红金描边的玉柜 ,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遮掩住了木制的巨大落地窗棂,似乎还嫌不够富贵,室内洁净的墙壁上用鎏金绘上了一朵朵金色的玫瑰。
巨大的视野冲击让夙风站在门边好半天也没回过神。
倒是楚倾寒从容,掀开被褥波澜不惊的侧身躺了进去,夜还很沉,楚倾寒指尖绕着一缕墨发,缓缓敛上了双眸。
梦中有两双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交叠在一起,身下的人咬着一缕墨发发出暧昧又惹人心醉的声音。
“呼……呼……”楚倾寒猛地睁开双眼,鬓发湿润,汗滴从额角滚落下来砸在了紧抓床单的指尖,指节因为惯性早已泛白,松开的时候,手指还有些微微使不上力,楚倾寒沉沉的缓了口气,暗恨自己不争气,这个梦在“他”死后一段时间倒是常做,许是过了一百多年淡忘了的原因,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曾做过这种绮丽的梦境,今日不知怎么的换了个环境到又做起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梦了。楚倾寒疲惫的打量起周遭的环境,发现还在那个富贵到浮夸的酒楼,而后懊恼的闭上双眼,
“两百多年了,怎么就是忘不掉你呢……”黑暗中传来一个男子苦涩的呢喃。
次日五更,楚倾寒一觉醒来便瞥见那富贵到开屏的圆玉桌上盛放了几叠精致的早点。
这倒是让楚倾寒小小的吃了一惊,要知道夙风虽也算得上一个心思细腻的神官,却也绝对做出这种大早上为人准备早饭的事,可那桌上盛放的也确实是楚倾寒平日里最贪嘴的几种点心。
这可就耐人寻味了些。
正讶异间,一道清冽的男声在玄关出响起:“考虑到殿下兴许会早起探访,便提前做了些早点,殿下请用吧。”
楚倾寒慢慢踱到那一桌点心面前,微微瞌起凤眸,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这男子正是夙风,只是周身的气场却给人一种凛冽之感,相貌与昨日虽是一般无二,可若是瞧得仔细了,便也能看出一些细小的端倪,,单凭这些细小的端倪胖人恐怕看不出什么不同,可楚倾寒与夙风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便几乎可以断定夙风这一具壳子底下换人了,
而且行事之上…………真正的夙风呆板庄重,楚倾寒无论什么时候见他都站得笔直,像个等待被老师训话的学生,可眼前这么个冒牌货懒散的斜倚在门框边,环抱双手,直直的望向楚倾寒,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愫,嘴角边甚至还噙着一抹浅浅的邪笑,见楚倾寒不动,便微笑着提醒到:“殿下,请用,有些糕点凉了也就不好吃了。”
说完夙风直起身子,微微挑起一边眉,眼底笑意加深。
“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是吗?殿下。”
“是,倒也没什么不好,你休要挂在心上。”
“我想着也是,到害怕殿下不习惯,”
“没什么,比以前好些了我没什么不习惯的,那事也过去这么久了,你能放下也是最好”楚倾寒淡淡道,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
“那老妪可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了,今天还没去问过呢,昨日和殿下一同回的酒家也就没有特意再去问,”
楚倾寒人如其名,周身气场凛凛然而至寒,凤眸狭长,眼尾微挑,这种长相若是笑起来必是勾人心魄,摄人心魂,可不笑的时候便是给人一种疏离冷淡之态,再加之周身那凛寒的气场,啧,真可谓是十里之内无人敢进其身所以虽然二位神官都是一样的淡漠之姿,但稍显平和的夙风更容易获得人类的亲赖。
楚倾寒微微歪着头问道:“?那你今天早上做了什么?”这话一问出口,楚倾寒便立刻后悔了,做了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扯了扯嘴角,俯下身拿起一块糕点打算就此终结这个话题。
可夙风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歪着头挑起一边眉,笑了笑回到:“我以为我做了什么应该恨明显了吧?”
“……………是,辛苦了,以后还是不用了,麻烦。”
“嗯…………那恐怕是不行的,殿下自小便有胃痛的习惯,现在虽然成神,可身体还是得顾忌一下的。”
楚倾寒捏着糖糕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知道他胃痛的除了父母不超过三人,可那三人中绝不包括夙风,且那三人如今是否存活还未可知,那谁又会无聊到四处宣扬自己的小病小痛呢?
楚倾寒压下心中的惊疑,状似无意的一眼瞥过去,夙风任保留着刚才的动作,正真的夙风不可能做出这种动作,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夙风有问题,可“夙风”到底是谁?楚倾寒一动,一股狂喜翻涌上来,可他不敢细想,深怕这到最后又是一场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眼神,自己从前应当很熟悉, ,熟悉到让人不能忽略,滚烫到心疼。
“殿下,”夙风缓缓开口,目光紧盯着楚倾寒修长白净的手指,认真到“殿下”
“何事?”楚倾寒拿起一块芙蓉糕,净白的指尖扫过糕点上的雕花,侧身问道。
“没什么,夙风多嘴了。”
“……”
夙风抬手掐住自己的眉心,强行将目光从楚倾寒身上扯下来,做出一副低眉恭顺的模样,目光却渐渐放肆,
这人在无意识时总喜欢做出一些软腻的小动作,偏生自己还毫无察觉,二百多年了,小习惯一点不改,楚倾寒做人类时落下了些病根,飞升成神也未能幸免,留到了今日,
夙风看着这人小口小口的咬着酥糕,从指尖颤到了心头,恨不能以身代糕,楚倾寒终于结束了他这一顿漫长的早饭,夙风绵长又又欢愉的煎熬也暂时落下了帷幕。
慕风艰难的运出一口气,目光触及到对方吃下的一整碟糖糕时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喜欢什么就毫无节制,牙疼怎么办?
“饭量也越来越小了,”夙风心道。
“夙风,替我将外袍拿过来,我们这就去老妪家里,”楚倾寒缓缓站立起来,扶着圆桌,直视对方,目光深沉,心里琢磨些东西。
夙风压下心中将人压在床榻上再喂下一碗饭的冲动,将外袍从那大富大贵大紫大绿的衣柜里取出恭敬的呈奉上去,心中一阵懊恼,为什么自己选择了夙风的身份。
楚倾寒伸手接过外袍,指尖轻轻略过夙风手腕,蜻蜓点水的一染却让夙风心底炸成了烟花,无数黄色废料瞬间涌上心底,大脑闪过一瞬又一瞬的空白,僵立在原地,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楚倾寒整理外袍的手指,外袍是随意叠放的,在衣柜里捂了一个晚上有些皱了,楚倾寒忍着不耐抚平这些褶皱,
好看,真好看,这双手还是这么好看,整理衣物时好看,夜里在床第间攥紧被单时更好看,
夙风的眼神不断上移,略过仙鹤腾云的刺绣落在压得紧实的领口上,只有他才知道那层层紧压的衣襟下到底掩藏着怎样一副春光,
“你随我一同前往,昨夜那村妇的反应是在是有些过激了,”
“殿下,,,不是信了那老妪的话吧?”夙风挑起一边眉试探道。
“半真半假罢了,”
“的确,昨夜不羡并未探到鬼气,若那女子当真死得如此蹊跷,此地又如此山穷水恶,”夙风转眼看向楚倾寒那双寡淡清冷的眸子继续道:“怨气必然下沉淤积,经久不散,阴气翻涌,,,可是这里,,太平静了些。”
夙风轻咳一声,转头俯视酒家前庭里忙碌的店家冷冷道:“而且,这些人身上死气太重了,简直……”
“简直不像个活人,对吧?”
夙风抬眼望去,只见楚倾寒也学着他的样子,环抱双手,挑起一边眉,耐人寻味的看着他,夙风被他这种眼神看得低低的笑出声,轻叹一声:“对。”
楚倾寒投来的眼神越发探究,正当夙风被他看得心头发怵时,楚倾寒却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回来了?”
夙风低笑一顿,抬眼看去,楚倾寒眼尾簿红,一张薄唇紧抿,皱眉死死瞪着他,可目光却随着他缓缓抬头一分分温柔起来,
夙风被这目光扑面浇得心头一软,愣了愣神道:“是。”
一颗滚远的泪从楚倾寒眼角滑落狠狠砸在地上,夙风被这突来的变故搞得无措,手脚都不知如何动作,
楚倾寒的泪珠子还在掉,夙风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笑,信步朝楚倾寒走去,
不知是不是楚倾寒的错觉,夙风在朝他走来的路上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来不及细看,人已经行至身前,伸手将自己揽入怀中,五指浅浅插入楚倾寒发丝,从上至下轻柔的抚摸,
见对方的肩任止不住的颤抖,夙风只得无奈到:“殿下,我回来了,而且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了,好吗?”
声音带着很强的安抚意味,楚倾寒非常吃这一套,慢慢的止住了抽泣,脸却不自觉的红起来,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两百年的脸都在今天一次性丢完了,,,,
夙风看着怀里沉默的人轻声笑了笑,楚倾寒抬眼看他,随即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泥潭漩涡,危险却也让人甘愿迷足深陷,后者的眸子温柔的可以滴水,让后者素来死水寒潭般的心狠狠一颤,眼眶又微酸起来,整个人都仿佛被温热的泉水包围,
忍不住的,鬼使神差的楚倾寒抬手抚上夙风的眉梢,细细描摹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轻声道:“修衡,我好想你,换回原来你自己的脸好吗?我好想你…………”
华修衡一愣,随即按住了楚倾寒在自己脸上的手,开口道:“好,你先闭眼。”
楚倾寒依言闭眼,感受着自己手下的轻微变化,心中一阵钝痛。
两百年了,我们竟然已经蹉跎了两百年。
两百年不见了,修衡…………
“好了,殿下,睁开吧,我也想看看你。”
楚倾寒对上一双熟悉的心酸的眸子,眼泪彻底忍不住了,“修衡,…………”
华修衡含笑注视他,一双眸子也是溢满柔情。
“殿下,我回来了,别哭,我再也不走了,华修衡此生再也不离开他最喜欢的楚倾寒,好不好?”
“………………”楚倾寒沉默半晌喃喃道:“好,你自己说的,可再不许食言。”
“当然,殿下。”当年的离开实属被迫,如今却是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当然也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们两个再分开了。
楚倾寒后知后觉一阵羞涩,推开华修衡转身下楼,故作姿态道:“还不快走 ,在晚些又到午膳时间了。”
姿态不错,就是耳朵太红了,华修衡在楚倾寒身后扬了杨嘴角,只是这话万万不可当着楚倾寒的面说出来。
“殿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