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流离》Piyrid

189、我的哥哥

　　我有个哥哥，他今年二十八。

　　我只比他小一岁，但他的性格完全像个小孩儿。

　　初次见面，他不小心被保姆撞到，跌入我的怀里，然后连忙起身冲我腼腆的笑起来，不好意思着道：“……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很冷淡的无视了他。

　　也无视了在他扑过来一瞬间，我默然间跳动的心。

　　我长大些就越来越讨厌他。

　　原因无非是他的母亲是个讨人厌的狐狸精，夺去我母亲视为生命般重要的父亲。

　　也许是童话的荼毒，在我认知里，他的母亲就是恶毒的继母，而那个畏畏缩缩讨好我的他，也是心肠歹毒的可怕角色。

　　但他其实不是这样的。

　　哥哥他温柔、善良，甚至脾气好得过头。

　　我曾在小时候对他有过很微妙的依赖，但后来都随着留学远渡重洋而忘记。

　　我只记得他对待所有人一样的温柔，对待所有人一样善良……他根本很虚假！

　　所以我讨厌他，在家里处处针对他，我把他送给我的礼物都扔出房，把他珍爱的书籍卖掉，把他温柔的躯壳拆散。

　　我现在还记得他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身后绚丽的烟火把他白皙的脸照的有些颜色，他的眼睛红肿，声音有点暗哑着问我：“……小远，你看到我的书了吗？就是那本——”

　　我冷漠抬眼，轻摇手上的红酒杯：“就是那本英国作家的小说？”

　　我说着看他，很认真的思索了会儿，然后轻蔑着笑道：“我好像把那本书扔了？”

　　看着他逐渐失去颜色的脸，我突如其来觉得有点悲哀，似乎这样捉弄他的我有点让人讨厌，但我还是用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以小孩子顽劣的口吻说：“怎么办，你不会生气吧？”

　　他的眼睛眨了眨，闪烁的光像星星一样好看，那是眼泪。

　　“没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不关你的事。”

　　我早有预料的笑起来。

　　随后的发展很简单，我把他母亲折磨着离开人世，把父亲软禁起来，把我亲爱的哥哥锁在我房间里。

　　他是个老师，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我恨极了他在外面那副干干净净的模样，也恨透了他不知羞耻的招惹男人……所以我把他关起来，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哥哥他起初茫然无措的问我：“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微笑着回答他：“没有。”

　　随后我去检查他和父亲的血缘关系，果不其然是非亲生，我拿着检查书去找父亲，看着他苍老的脸笑起来：“他的母亲就是贱，你还不信。”

　　父亲却看着我，表情很平静：“小远，别做错事了。”

　　我没有理他。

　　后来我因为经常应酬的问题，爱上喝酒。

　　常常半夜回家，抱着他折腾到白天。

　　那时候我的精力大，单单一个他根本拴不住我，我连续交了好几个女朋友。

　　底线是不乱整，怕生病。

　　但与他在一起，就在清晨清醒时看着他柔和的脸，想这样平平淡淡只有个他陪伴也是极好的。

　　他以前话就不多，后来也被我折磨着变得沉默寡言，只是有时候我过分了，他才会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笑着道：“小远，你别这样。”

　　他似乎永远不会对我发脾气，所以把我惯坏了。

　　那一天，我以玩笑的态度观看完他藏在书桌里单纯的青春日记，然后在他醒来后走到他面前，嘲弄着道：“哥哥，你有喜欢的人？”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我凑到他颈边闻他身上清冽的香，说：“真是恶心啊。你竟然喜欢男人？”

　　而后，我没有再看他，把那本日记扔到他床上就离开。

　　也没有看到他眼角潮湿着划过的泪。

　　我心烦意乱的在公司待了很多天，无视着内心深处到处蔓延着的酸涩，其实我很讨厌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不干净，所以我很多天里除了公司就在一个学生妹的家里。

　　直到我在开完会议，看到那串不知的电话号码，想回拨询问，但提前接到那个学生妹的电话。

　　她说她的脚腕扭伤，要我回家照顾她之类云云。

　　我答应了。

　　然后在第二天才想起回拨那通电话，对面很有礼貌的询问：“请问是陆向荀先生的家属吗？”

　　我心突然跳了下，问：“是，请问……陆向荀他怎么了？”

　　“他昨晚出车祸病危，原本给您打电话想要您见他最后一面，但您没有接，现在陆先生已经死亡，请您来到医院来签署证明。”

　　我的视线模糊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去往的医院，心脏抽疼，我从未感觉过这样的冰冷。

　　他会离开我吗？

　　我在心里问，一遍又一遍的问，一遍又一遍的回答。

　　“不会！”

　　“陆先生家属？”医生走向我，“陆先生昨晚的意识其实还是很清醒，但后来在手术过程中突然大出血……请您节哀顺变。”

　　旁边的护士道：“陆先生是只有您一位家属吗？我们没有在陆先生身上发现手机，只凭着陆先生清醒时说出的号码拨电话，但都是空号……”

　　“——陆向荀他在哪……”

　　医生和护士愣了会儿才指向一个房间，我快速走向那个房间，但当触摸那个门时，我感受到莫大的恐惧。

　　但我还是推开门，看见了他平静的面容。

　　“陆向荀……”

　　我叫着他的名字，他躺在洁白的床上，被白布遮盖的脸很温柔。

　　“你他娘的有病？！”

　　我骂着他，以往他会很平静的看着我，但是我把白布拉开，他闭着眼没有把眼睛投向我。

　　“老子没心情在这儿跟你玩！快醒来！”

　　我踢着床，被身后的医生拦住，我终于在兵荒马乱的心慌中寻出点理智——

　　他离开我了。

　　永远的离开我了。

　　后来的一切我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把自己锁在房里，杜绝所有外来消息，就抱着他所有留在房子里的衣服。

　　我对着他留下的照片威胁着道：“我命令你回来！否则我会让你父亲永远离开你，陆向荀，我说到做到的！”

　　但是他永远没有回来。

　　直到他的同事把他留在学校，当年没有带回来的东西给寄回来了。

　　里面有他的一个地址，是关于当年我卖书的书店。

　　我起初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看那本日记，在最后结尾的时间上我注意到那个日期是我的生日。

　　我慌乱的把那本日记再读一遍，才发现可能……他喜欢着……我？

　　我寻着地址找去，那本书卖的不景气，所以还被置放在储物柜里。

　　我买了回来。

　　翻看着，在最后一夜的空白上我看见——“小远，生日快乐。其实我很喜欢你。”

　　那本书似乎沉睡了很久，然后用最残忍的方式醒过来。

　　我摸着泛黄的字体，那么青涩的痕迹。

　　我知道，那是我埋葬了他的整个青春所失去的青涩。

　　我也知道，他是我经其一生，所迷失的珍宝。

　　——眼泪掉落，那个英俊肆意的男人，将用一生去爱那个美好干净的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