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流离》Piyrid

161、小哑巴

　　我的弟弟是个不会说话的。

　　他也不是我的亲弟弟，我九岁的时候，妈妈领着我到了一栋公寓楼前，到了十一楼，敲了敲门，对我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一个男人，应该叫后爸吧，胡子拉碴，踢踏着一双拖鞋过来开了门。一见到我就对着我笑，露出常年吸烟而发黄的牙齿。

　　我看了看身边身着大红裙子的妈妈，她对我笑了笑，轻轻捏捏我的脸。我愣愣的。

　　我弟弟叫魏之稚。

　　人如其名，他果然很幼稚。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魏叔叔对着最里面的那间房门喊着他的小名。

　　“之之，出来见见你阿姨哥哥。”

　　那扇门打开了，我承认，我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他像个小天使一样，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两只大大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我和我妈。不一会，他走过来，规规矩矩地向我们鞠了个躬。

　　我惊了，这时，我才知道，弟弟，是个哑巴。

　　还有啊，那个叔叔，是个混的，有一次他在家里喝酒，把上衣脱了，我看到他身上满满的，花花绿绿的，吓死人。

　　之之是个学霸，我们那一片区管理很乱，怎样的小孩子都能到一个学校念书，之之在班上成绩总是最好的，但他没什么朋友，估计是因为嫉妒心 。那些人看不起他不会说话，成绩又不如他好。

　　我就不一样，我是班群体活跃分子，狐朋狗友一大堆，每个课间都勾肩搭背。但是我从来不想被人知道之之是我弟弟。

　　我怕他们排挤我。

　　之之也不在意，一如既往地对我好，什么都对我言听计从。他好好学习，我依旧四处交友。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高一那年。

　　爸妈没了。

　　据说是帮派之间的战争，爸爸是这他一方的老大，被对方十来个人围在厂房里，浑身捅了十几刀。妈妈更惨，被十几个人玩了几遍，失血过多，同时没的还有肚子里的小家伙，才三个月……

　　那天晚上我喝了好几瓶酒，差点就把胆吐出来，之之一直在照顾我，我却毫不领情。

　　“你们一家扫把星……如果不是你爸，我妈就不会！你还我妈……”

　　我只顾自己难过，却忘记了，弟弟他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高二那年，我开始有了混的想法，我找到了魏叔叔以前的帮派，开始跟着他们混。

　　我在班上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很大，是我的菜，可惜她不喜欢我，我就打算用强的。

　　我把她拖到小树林里，叫几个兄弟望风。这个时候，之之来了，他抓住我的手，狠狠摇头，大眼睛里充满泪水和恐惧。

　　我一时鬼迷心窍，“魏之稚！你想救她，行啊，换你来啊。”

　　然后又然后，就是三年后的事了。

　　嗯，我上了大学，嗯，三流的那种，就在本市。

　　小哑巴没去，他读完高中就不上学了，就在家照顾我的起居，嗯，我们同居了好久，他从那天以来也跟了我很久。

　　他有夜盲症。

　　有一天晚上，我叫了几个帮里的好哥们来喝酒，叫他再去买两瓶，他回头看了看我，就出去了。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烂醉如泥的那种，几个好哥们把我扶回床上瘫着。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的之之浑身是伤，一直在哭，说，“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又说，“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走了……”

　　他今天一晚上没回家，我想去找他，但为什么没去呢……

　　“您好，是高先生吗……”

　　我一下懵了，都不记得是怎么走到的警局。我来……认人……

　　认谁？谁死了？

　　“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被锐器刺穿腹部，失血过多……”

　　之之昨天去买酒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小混混，正好和我有仇，把他认出来了，好几个人一起打他，一时不注意，下手重了……

　　那时候他有多疼啊……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房里，我撩开白布，我多希望那张脸我不认识。可惜，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脸上都是伤痕，结不了疤，鼻子上有一块瘀血，脸色很苍白，或者说是灰败。

　　“之之……是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醒……所以……你不要不醒……”

　　“你回来吧……你回来吧……”

　　所有人，都看着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自那天起，我不再与任何人说话，渐渐地像个哑巴……